魏珩握着书卷的手一紧,将欲要吐口而出的话尽数咽下去。
他平息一番心情,方道:“怎这样突然?是为着昨日之事么?”
顾窈不想瞒他,诚实点头:“魏家收留了我,我很感激,但也不想被人拿捏住婚姻之事。所以,我想这几日便离去。”
他胸腔中发闷,又听她继续道:“表哥,你对我如同亲妹妹一般,我便想着与你知会一声。”
她抿抿唇,有些不敢抬头看他:“是我这个当表妹的没良心,让你失望了。”
魏珩将书卷放回桌上,沉吟一番,道:“阿窈,我没对你失望,你想离开这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顾窈惊讶抬头,眸子里既有迷茫亦有欢喜。
她不知他为何能理解她,却也欢欣于他能理解她。
“只是,你可否再等一段时日?”魏珩道,“我近来事忙,本想与你说从明日起便不必来与我学写字。你既然要离开,我也须得亲自送你走,不然怎能安心。”
他对上她迷惘的眼:“你因那日的男子,必定不肯去何家父子那里。既要离京,又要隐藏踪迹,我自然要帮你。”
顾窈这才恍然。
魏珩所说的,确是她所打算的。
但如此一来,恐怕又要麻烦他。
这般想着,便听魏珩说道:“阿窈,我帮你,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顾窈听在耳朵里,心中愧疚得不行,只觉自个儿狼心狗肺,白白费了大表哥的一片苦心。
她想,即便是等一段日子,那也没多久。况且魏珩既然答应了她,那一定会送她离开,有他安排,她也能走得更安心。
顾窈捏着手心,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此日过后,果然没再见到魏珩。
顾窈从魏娇那里听得消息,说他出京公干,起码要月余才能归家。
她一开始还焦心,日日盼着魏珩回来,好早些送他走。
后来老太太那里没闹幺蛾子,她去镖局也没人说些甚么,她便又安心了些。
左右不过多等几日,不妨事。
只是老天爷大约也不愿她过得这般自在,竟平地起惊雷——裴炆钦给她写了封情书,且还让魏府众人亲眼瞧见了。
此事说来实在荒诞,顾窈不知,她究竟是哪里碍了裴炆钦的眼,让他硬要给她在魏家火烤的境况里再添一把柴。
她好不容易过了一月被禁足的日子,正巧错过了中秋宴,再去寿松堂请安用食也不慌了,左不过缩着身子当透明人罢了。
可裴炆钦,因去国子监念书一事来送谢礼,用完晚食便紧追着顾窈拦下她,递来一封信,情意绵绵道:“表妹,上回听闻你不愿入宫,我心里甚是欢喜。这便要入国子监了,我怕见不着你,特来表明心意,我倾慕你已久,请表妹垂怜。”
“……”顾窈沉默。
她让裴炆钦这番话说得皮上起了疙瘩,恨不能打他一拳让他闭嘴——
但这儿是魏家,这人是魏家的客人。
她狠狠握住拳头,把脸挤成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裴表哥,我如今年纪还小,没想那样快考虑成亲之事。”
裴炆钦却开了折扇,悠悠摇晃两下,道:“表妹,现如今多的是十五六便被纳入门,咱们又是表兄妹,何必在乎那些虚的。”
顾窈恍惚了下,疑心自个儿幻听了。
他这是甚么意思?是说要纳她为妾?
她犹疑地望向裴炆钦——
少年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凝着她,唇角微微勾起,看起来柔情蜜意。
他像是十分笃定,笃定她会应了他。
顾窈实在没忍住,抡起拳头出去,实打实地给了他一下。
她用的力道大,自个儿的手指关节都疼得厉害,更何况是被打的裴炆钦。
他本就没料到顾窈会动手,整个人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打得踉跄几步,扑倒在地,懵得动也不动,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想也知晓,他素来是以礼待人,十个认得他的闺秀里有八个都心悦他。唯有顾窈,他仗着她是孤女又身份低微,说话不加掩饰了些,却没想到她性子这般烈。
顾窈立在原地,边“嘶”声边甩手——力道太大,她也疼。
小姑娘如土匪一般给人一拳,事后还如没事人一般只顾着自个儿,那个被打的也犯蠢,愣是趴地上捂着脸,动也不动。
顾窈正轻松呢,心说这下子裴炆钦不敢来缠着她了,却听身后一声森然声音:“顾窈!”
她后背一僵,认命地回头,却见是老太太及魏嫣一干人等。
且还不止她们,一同来送谢礼的裴家太太也在。
眼见一众人等面色难看,那裴家太太更是一副恨不得要吃了她的模样。
顾窈轻轻咽了下,不敢争辩,只喏喏道:“老太太……”
她与裴炆钦复又被带回了松寿堂。
她作为打人一方,又是被那样多的人亲眼目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