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所有农田翻完时,部落众人讶异发现还有富余的时间。
拂晓算了算富余的时间,就算想开垦新田也不够,干脆让部落众人趁着这段时间多做些耒。
制作耒时,众人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
石头上凿孔太辛苦了,众人在短短数日里尝试了各种材料。
有制作木耒的,但变形太快,效率还不如原来的木尖。
也有用龟壳、蚌壳、碎陶片的,但使用最多的材料还是兽骨,坚固且易得,凿孔也没石头那么困难。
众人制造耒时,拂晓拿起族人从水里寻来的蚌壳加工蚌刀。
蚌刀虽然不如石刀坚固,但更锋利,很适合割谷穗。
献凑过来,捡起一只蚌壳,蚌壳只有拂晓的巴掌大。“真蚌壳太小了,若是能大点,便能做更大的蚌刀。”
拂晓摇头。“大蚌不易得。”
“海里有很多大蚌,有的蚌,比吾站直了还高。”
“那么大?都不止可以做蚌刀,做矛都可以。”
献点头。
“可惜太远,不然可以去换物。”拂晓说罢,若有所思。“说起来,从淇阳到汝原生的部落,与从淇阳到吾等服牛之地,谁更远?”
这个问题献没法回答,她只知道自己走走停停了三个春秋来到这里,但其中有多少天是花在找食上,多少天是在赶路,赶路时又有多久是在走,多久是在飞,要将这些化作具体的距离,太为难她了。
拂晓看着献的表情也反应过来。“来日吧,若是可以,吾可以沿着大河而下,寻找汝的原生部落。”
献道:“不寻亦可。”
拂晓道:“不是为汝,是为了蚌,若海边多蚌,便可做更多蚌刀,收割更方便。”
献哦了声,点头表示了解。
春去秋来。
石妪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幼崽。
“汝是谁的崽?”
捧着肉汤的献无奈,昨天还认得,今天就不认识了。“吾是献,拂晓的崽。”
“拂晓是谁?”
献道:“拂晓是汝第二十一女。”
石妪的表情显示她很茫然。
献叹了口气,将肉汤放到石妪手里。“想不起来便罢了,先进食。”
天大地大生存最大,而生存又数吃饭最大,石妪拿起碗吃起肉汤。
献看着石妪,部落里最年长的人。
石妪活了多少年已无人知晓,和她同辈的都死了,唯一能确定的是,部落里除了外来者,都是她的后代。便是从其它部落换来的成员,也有概率是她的后代。
石妪具体生了多少崽,没人知道,反正拂晓曾经做数据时能考究到的有二十三个,其中十个活到成年,活到成年者又有几个儿子换亲去别的部落。孩子的孩子,也有换亲的,因此认真算起来,周围几十部落,多多少少流着石妪的血。
以前没人像石妪一样活这么久,因此没人知道,原来人活得足够久,会变得不记事,时不时认不出朝夕相处的族人。
傍晚时,拂晓伐木归来,发现石妪还是认不出自己,一声叹息。
这个时代的亲缘关系,母女间要说多么感情深厚是扯淡,她是部落所有大人养大的,也有责任赡养部落里所有老人,她感情最深厚的母都是性格合得来的,要说完全没感情也是扯淡,即便不多,石妪也参与了她的抚养,且生了她。
拂晓道:“不认得就不认得,还能吃肉就行。”
只要还能吃肉,人就还能继续活。
叹完,拂晓看向恹恹的献。
“献怎如此无精打采?”
献道:“看石妪这样,吾想起,吾已活了很久。”
虽然外表是小幼崽,但她的实际年龄和石妪可能不分伯仲。
“汝活了很久,吾等都知道。”
算一算,献来到淇阳已十四个春秋,部落里的人只要不瞎都能从献十四年来变化约等于无的容貌上看出这家伙不正常。
“吾想,吾会不会与石妪一样,然后,吾发现,吾想不起母沇与屏翳的模样。”献一脸悚然的道。
那是她过去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虽然她们已长埋泥土之下,但她始终相信,自己会永远记得她们,但现在,她却发现自己想不起两人的容貌了。
这太可怕了。
今日忘了容貌,来日会不会忘记更多,甚至想不起生命里曾有过她俩。
拂晓想了想,提议道:“记忆会模糊,刻在石头上的画不会,汝可以趁着还记得,将还记得的一切刻在石头上。吾以前观察部落时,怕记不住部落每年收获多少粮食,猎到多少猎物,出生多少人,死去多少人,亦会将这些都刻画在木头上,画在陶器上,若是很久,则重刻于石头上。”
献眼睛一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