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十,黄道吉日,宜嫁娶。
省去许多繁复事项,回到东湾,天色竟还透着一卷红。
卧室里,若叶侧躺在小榻上,杨戬就坐在铺了绒毯的地上,背靠塌边,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
若叶百无聊赖抚弄他的耳发:“早就把新婚之夜的事情做了,所以现在无事可做。”
杨戬欲握住她的手,她却灵巧一躲:“成婚,跟你想象中的一样吗?”
“不太一样。”他撤下手,淡蓝光晕下耳垂微微透着光,“那个时候想我们很快就能成婚,却蹉跎了上千年。那个时候还想,我们若是携手,漫漫光阴,都不会再寂寞。”
无解问题带来的坠落感,又隐约在心间啜泣。若叶起身:“我要去洗澡。
——
杨戬逆光站在窗边,那身月华在云纹中融化,氤氲迷雾,分不清此间是何处,是否已越过镜湖,栖身于海中的蓬莱仙阁。
神明将人从迷失中救出,又不欲全然使人清醒:“在下,赏银捕手,木二郎。”
“二郎这是打算,以身抵债?”
他张开双臂:“凭尔索取。”
那件衣服被揉皱,浸润,最后逶迤于地上,他再没穿过。
——
落入一方水潭中,全身的毛孔瞬间张开,水珠冰凉,却不让她感觉到凉意。周身淡金色的光华流转,源头在一只更为宽厚的手掌中。
若叶于潮湿中抬头,水滴横过眉眼:“这里是……你的灵台?”
杨戬用身体将她锁在岸边:“你再仔细看看?”
越过他的肩头,若叶恍然看到一座庙宇。
殿檐绿漆红瓦,鸱尾肃然默立,此处有过兴盛之时,来往信客络绎不绝,也有凋零颓败,譬如此刻,台前青阶皆没入水底。
潼山水坝动工后,便截了河流,如今水位已经漫过真君庙门前的台阶,上流积蓄此处,成了一方潭水。
难怪她会认错。
杨戬钳制住她的面颊,不辨喜怒:“当时说淹就淹,可是半点不手软,最先提出这个方案的,好像是你吧?”
若叶推他,推不动,徒劳锤几下他的胸口:“你当时又没反对,我都说可以重新考虑的,是你非不给我台阶下!”
肩上一疼,若叶气他竟然不知轻重,咬得这么重,不服气,狠狠回敬。
杨戬轻轻抽气,却又很满意一般,吻上,同样的地方,留下一抹红。
夜是暗的,可这一方天地隔绝在外,白昼晴空。一朵一朵玉兰花凭空而立,不附着土地,绽放得仙姿绰约,娉娉婷婷。
——
疏雨渐歇,若叶仰头看天,再也找不到一丝明亮。
她突然问:“二郎,我们会有孩子吗?”
没等回答,她继续说:“我们顺其自然,如果有了孩子,就将他生下来,好好养育。如果没有,就是你我之间没有孩子的缘分。
末了,心快要挤碎了从胸腔中渗出:“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没有,”杨戬吻着她的脸,要将她无法收拾的失措都尽力补救,“没有,没有人这么说你,没有人能夺去你做母亲的权力,我知道,你是怕我孤单,你想要一个跟我血脉相连的亲人,若叶,我怎会不懂你……”他叹气,“孩子生下来,就要爱护,教养。若以后有那个天分,选了修道之路,再有机缘,得以修成长生不老之身。”
“可如此……生死之痛也要绵延在这长生中。我,我妹妹,沉香,我们都曾被困在永失至亲的泥沼中,随着时间推移,不曾消失。”
“我们既要做父母,就不能不为我们的孩子考虑。”
为什么和相爱的人携手后,要面对的难题却像攀登天梯,只会越来越多。
若叶怔怔看着眼前的人,他常用悲悯看这世间万事万物,自己也是万物的一部分,自己却想亲手打碎他。
吻上他的眼睛,那份悲悯就消失了。
若叶细细抚摸过他身上一道一道凹凸不平:“神仙身上的伤,是不是要比凡间生灵的疼痛更难以忍受?”
杨戬执过她的手:“其实都是一样的。”
蜷进他怀里,头靠在他颈窝,风还吹皱如镜水面:“我明天想吃你做的豆腐。”
“你吃了得有二三十次了吧,我还以为你都腻了。”
“那……糖醋鱼也可以。”
“你不是不喜欢吃鱼吗?”
杨戬感觉到不同于潭水冰凉的水滴,聚积成小溪,蜿蜒在他锁骨上。
“我第一次见到你,不是在梦里,也不是你家。那次我和孙大圣去万乐坊,正好歇业,我就看到你,还有喀莎,你们在调琴,你抱着手风琴,喀莎跟着你的琴音边唱边跳。”
“那个时候我想,要是以后遇到的人都能像那时的你们一样快乐就好了。”
相拥的躯体不再染欲:“明明知道这方潭水你我都注定沉溺,无法自拔,可我还是要拉你下来,我才是那个自私的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