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的船了?”陆笙把茶水递给他。
崔息心情本已在溃败边缘,听她这么一说眼泪忽然落下来。陆笙吓了一跳,但下意识抱住他,她要把玉山乍崩的刹那停下。
两个人的动作将茶水打翻,崔息热泪如珠,滚烫得仿佛要灼伤陆笙的背。
“云尘,昔有人王大禹,其治水之法是疏导而非阻塞,人情如水,需要流去而非留下。”陆笙拍拍他的背,轻轻安慰。
“我……明白。”崔息紧紧抱着她不肯松手,像快要淹死的人抱着稻草。
陆笙叹一口气,只是说到这里还没有动真正的言语力就溃不成军,他太诚实太轻易地就将自己托付了,防备比她想得低。
崔息的确有一颗仁心,但仁心为人称颂,真正有的人却不快乐,更不知道需要多么锐利的智慧才能斩破迷障,陆笙轻轻拍他的背,也想着自己的心。
泪落了,崔息却笑。
“笑什么?”陆笙轻轻松开他,然后脱下外面的衣衫,上面的泪痕斑驳得厉害,翩翩君子一生的泪是不是都落在自己的衣服上了?不知道这件衣服会不会和湘妃竹一样斑驳。
“我笑自己悟禅皆是言语游戏,无论如何辩驳,都不如这一次的桶底子脱。”
陆笙感慨似得说:“是你聪慧,悟在一念之间,有我无我也是一样的。”
崔息看她长睫扑簌,忽然紧捉她的手腕,她瘦了许多,瘦得叫崔息心惊。
“阿乐,若你有难陈之情,云尘愿为你分忧。”
后面“万死不辞”崔息忍下来没有说,他怕说得太满,陆笙厌弃他,君子之行大于言语。
崔息立刻放开她的手,忽恨自己嘴拙,怎么就是难陈之情,他只是心头有那么一瞬间的害怕。
陆笙是个太不在意自己生死的人,甚至就算零落成别人脚下尘泥也能笑说本就如此,他不忍见。
“好。”陆笙说的时候笑容隐约,近似于无,又催促他赶紧把事情交代清楚。她自己的心虚快要藏不住。玩弄心机技巧的每一次陆笙都觉得心有所愧,或者尴尬。
崔息缓缓道来,心理防线退下后,往事虽依然在痛,但减了羞耻,拨了冗杂。从前那一番心境又缓缓升起,如月破乌云,皎洁入心,一片光明。
说着说着,目光里的陆笙的身形忽然垮塌,她用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大口呼吸,汗水已湿鬓发。
崔息过去搀扶,她边叹气边摆手说:“还是不擅心技较量,露怯了……”
陆笙想自己果然不适合装什么大哲大师,只是稍微绷了那么一会儿就压力拉满,浑身是汗,还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脚踏实地比较好。
也不知为什么,陆笙感觉自己一动脑子就头疼,可能她没啥脑子,拢共俩脑细胞。还是……陆笙触及尘封记忆,微微颤抖一下,都已隔世就不启封了。
有过前车之鉴,崔息迅速起身去找沈管事。
至于“心技”一说,崔息甘愿服输,哪怕是强撑佯装,陆笙也切中了自己心中要害,金针度了自己。
沈管事来得很快,解了她衣服又拿被子裹住带到沐浴的地方,又是撒花瓣又是倒牛乳,还点了炭盆。
“可惜不是在上京,否则阿郎可以带娘子一块去温池,就是不知道娘子受不受得了那股子味道,但泡了实在是好。”沈管事为她洗头,陆笙咪咪糊糊地嗯一声,她有事想问丰娘。
沈莲丰从前没亲自给陆笙洗过澡,如今一见,娘子肯定是个练家子,骨肉云亭不说,四肢上的肉紧实得很,四肢线条修长流流畅,真是哪哪都好。
她开心呐,等此间事稳定一些,可要和娘子讨教几招!
从前她跟随福圣公主的时候,公主和崔娘子一块说闲话,都说小娘子家都应该学一些力气手段,等哪天不喜欢待在夫家还能上屋顶散散心,可别叫这屋子闷死。
“丰娘,崔郎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呐?”陆笙觉得应该是很外柔内刚的。
沈莲丰听她这样问,眼泪忽地就冒出来,终于推心置腹了呀!
真好!太好!这夫妻两个人哪能瞒着呢?这不是看不起娘子么?
“我跟在公主身边的时崔娘子已经很少出门,崔娘子日日在家念佛抄经,最后一年连公主也不见。听说崔娘子原是骑马甩鞭,会缠一鞭嫩柳而去的小娘子。”
陆笙惊讶,天,这得是多么鲜活的人物?马蹄尘埃里卷了一束春日回去。灞桥折柳的分别伤感硬是被她破成了鲜衣怒马,真好。
她又问姓名,崔娘子三个字太草率。
沈莲丰说,崔娘子全名崔玉,如玉之材,也如玉皎洁,最后如玉而碎。
“那崔郎呢?原来也很活泼吧?”
“有时活泼,有时又格外沉静。”
这么两极,是心中有无法排解的难过么?
在没有知道父亲是谁的时候,母亲忽然性格剧变,作为单亲的孩子,他的压力是不小,但随母亲,人材可琢,千锤百炼也当了探花郎。
“阿郎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