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出去,陆笙说原本山路有好些,水路也有一条,但出了些问题。
“文书记录的是山滚石堵住了,又因铜矿已采尽便不予疏通,只走陆路。”崔息的记忆力很好,细枝末节全都记得很清楚。
陆笙没有多说,摸摸肚子问什么时候吃饭?崔息向她致歉,叫人将吃食端上来。他定了清蒸的鲜鱼、炙烤的羊肉和清炒韭菜。这鱼是市场上的紧俏货,只有冬季有,不知道从哪里游来,肉质紧实鲜甜又少刺,永平县的人叫它莫猜鱼,除了价贵没有别的缺点。
陆笙夹了一筷子,鱼肉是味美,但这黄酒品质一般导致它没有驯服姜味,有一股多余的辛辣。
吃的时候崔息欲开口说什么,但陆笙拒绝吃饭的时候谈工作,说了句“食不言寝不语”堵住他的嘴。
可她吃着吃着却忘了自己的警句,叹了口气说:“听闻上京冬季也有甜瓜,崔郎是否吃过?”
“吃过,栽种甜瓜的地方有温池,冬日土摸起来温热的。”
陆笙面露向往,在古代就是这一点不好,反季节的食蔬价高,像崔息口中的甜瓜不知要多少银钱。他也果然是什么皇亲国戚,能吃上这一口。
开了话匣子,两个人又聊几句,最后说到省亲这件事。
“明日我派人去送贴,阿乐带我去拜见岳丈,如何?”
崔息拿着碗,说到这里忽然给陆笙夹了一筷子的鱼肚肉,润物细无声地动作。
真是会笼络人心的家伙,陆笙想。“好,礼单沈管事给我看过了。”
她不客气地再夹一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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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省亲那日,崔息很早就起来沐浴更衣,又去清点了所送的礼是否周全。陆笙则因为这些天琢磨自己要新盖的屋子没睡好,所以起来晚一些。
冬日的暖阳和煦,陆笙光线的尘埃里洗漱,像之前那样对镜子笑一笑。
今日她穿的是裙妆,发髻是沈管事叫人梳的,插了不少金银钗子还有步摇,又在她的脸面上大施功夫,先是各种粉扑面然后朱唇点染,又淡扫峨眉。陆笙注意了一下,沈管事先给自己上的是淡淡的紫色粉,是修正脸上的颜色尽力靠近“白皙”这种视觉效果。
她化完也果然白很多,铜镜里的自己有很接近自己现代的面色,陆笙看了有些感慨,想到当年加班时去茶水间倒咖啡的某一瞬间,也是那个瞬间自己想辞职的。
那天她在反光的面板看到自己那张惨白的脸,差点把心脏病吓出来。本以为是什么“脏东西”,没想到“脏东西”竟是我自己,确实有点幽默了。
“娘子如何?”沈管事却很高兴,她双手扶着陆笙的肩膀,镜子里她的脸上满溢着笑容,是真为了这妆成而开心。
“很好。”陆笙不忍心拂了沈管事的意。
许是妆成后的效果激发了沈管事的其他心思,她忽然唤来婢子吩咐了一堆物品,有珍珠粉、益母草、龙脑等,听起来都是美白的。又拖着她在细微处修改了几下,沈管事这才拿出帕子揩揩眼泪把人送出去。
陆笙虽然不明白沈管事的情绪,但是贴心地为她奉上一杯茶,她却不肯喝,说心意收下,但今日的茶她绝不能喝,是要给父母的。
陆笙走出去的时候崔息如那日一样,握着一个手炉等待。两个人进了车,崔息问她:“这样装扮是不是不习惯?”
陆笙问他:“你怎么知道?”
“平日里阿乐的眼睛光彩熠熠,今日却……”崔息本想说“呆滞”,但觉得会惹人不快。
“头上太重,衣服熏得也太浓。”
“丰娘不是恶意,只是习惯如此。”
陆笙隐约听出了上京大户人家的排场,或许这是最寒酸的,她侍奉公主出行时大概会是“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3]那般景象。
车行驶起来,陆笙发着呆往崔息那跌,他扶了一把,但不说话。车厢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好在她家很近,不一会儿就到了。
是熟悉的泥土路,街道周围慢植的树,周围有些人家已搬走,路上也有人种了一排韭菜。
下车的时候老庄已经在门口等,他穿上了自己年轻时候的衣裳,绛色袍子两边的交领上是斑斓的锦绣,只是身量不如从前了,衣服快被他撑裂似得。
陆笙看他努力吸着肚子的模样,眼泪有点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