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遭受苦难之时,最渴望的永远不是谁能给他们递一根求生的绳子,而是在他人施以援手时,将那个人也一把拉下水跟他们一起承受苦难,只要没人得到拯救,也没有人得到清醒,那么活在这世间就不算受苦。”
“人皆如此,不分男女,所以在像侯女和季陵公子这样的人出现后,他们便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这个牢笼里的救世主,而你们,便是大逆不道的祸乱者。”
“清醒者被溺死在污水里,反抗者被打断所有的骨头,所有背叛了他们思想的人都跪在地上向他们认罪求饶,是他们最喜欢的戏码。”
叶府的热闹似乎只存在于前院,以至于他们越往后走就越安静,繁华的庭院在萧瑟的寒风飞雪中显得格外孤寂。
裴长公子含着笑意的一番话说完了之后,萧侯也并未立即接话,直到他们走到了后园一棵掉尽了花叶果实的桃树下,萧侯才道:
“我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排异而烦忧,如今的世道规矩早已腐朽,他们越是抗拒,越是打压,就更说明了当今的世道需要打破,而打破之后的乱世,也正需要他们所惧怕的清醒之人。”
“而他们之所以要坚守这陈旧的规矩,也不过是因为这个规矩能保全他们的利益而已,哪有像他们说的那么伟大,是为了更多人能活着。”
“是以……”萧子衿转过头,正好撞进了裴青温和的眸子里,“天下璞玉难得,而得者,当为知音。”
裴青温声道:“不知青可有幸,做侯女知……”
“侯女!侯女看这!”
“音”字尚未落地,一只有着盈盈色翅膀的“小蝴蝶”从假山后飞了出来,一直飞到侯女跟前才停下,气喘吁吁地拍着胸口平稳呼吸,满头珠宝晃动如云,像极了蝴蝶飞翔时晃动的触角。
此刻裴长公子脸上的笑容温和地有些吓人了……
“呼……可算甩掉她们了!”叶云锦喘匀了气后站直身子,见侯女身旁还有个裴青在,吓得连忙扶稳了头顶步摇,向裴青浅浅行了一礼,“见过裴长公子。”
裴青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因着叶云锦是个未出嫁的女娘不可随意见外男,他便放开了挽着萧子衿的手,对侯女说道:“我去园子外边等你。”
萧子衿点了点头,道:“好。”
待裴长公子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后,叶云锦转身面向萧子衿,面含羞怯地施了一礼,起身后便往前一步靠近了侯女,在快要碰到侯女的手时又突然缩回,一副想要与之亲近,却又突然想起自己是与侯女第一次见面,不好像和其他女伴相处时一般亲昵的样子。
萧子衿看着叶云锦这样踌躇不安的小女儿姿态微微一笑,主动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叫叶云锦心下一惊,随后下意识地回握过去。
“女公子生得可真好看。”萧子衿拍了拍叶云锦细腻的手背,真心夸赞了一声后,她以寻常女眷初见时必备问好语录道,“不知……可有心悦之人?”
叶云锦红着脸摇了摇头,她比萧子衿矮了一点,而今如此接近,只得仰起头才能看清侯女秀颜。
她道:“侯女……生得更好看。”
萧子衿轻笑出声,低头接近了几分,问:“本侯有多好看?竟叫女公子对我一女子红了脸。”
叶云锦又是连连摇头,对着萧子衿直言道:“不不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侯女是我身在闺阁以来,除了阿母和郑家阿姊以外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说罢,她又羞红了脸,低下头怯怯道:“方才在挺远那看到侯女,我还以为……是青鸟神女下凡了呢。”
萧子衿似被她逗乐了,她抬手轻捏住叶云锦的下巴缓缓抬起,好叫她能直视自己,柔声道:“那女公子再多看会儿?”
叶云锦直接呆了。
—
一刻钟后,萧子衿从后园里走出,却没见到裴青,她寻思着这叶府也不是他们自己的地盘,裴青不会随处乱跑,现下找不到人,兴许是到了别的地方消遣去了。
是以,萧子衿便往园子的另一头走去,发现那另外一边的地方,竟是一处水榭——
一处与金家宅子最中央的祠堂极其相似的水榭。
裴青就坐在那水榭中央的亭子里,看着另外两个人对弈,萧子衿隔着这么远看过去,发现那笑面狐狸脸上依然挂着笑意,她默默腹诽了一句道:“一直这么笑,脸不会累吗?”
亭子里的三个男人没注意到她,她也自然没去打扰他们的兴致,她的注意力在走上廊道的这会儿,被廊边上一个盯着水面看的小公子吸引了去。
那可真是个可爱的小公子啊,瞧着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一身锦衣华服,玄色大氅的毛边围着他的脖子,叫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只被包裹在锦衣里的小兔子,白皙如削葱根的手撑着同样白嫩嫩的面颊,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似盛满了星星,一眨不眨地盯着下面结了薄冰的水面看,一颗小小的泪痣镶嵌在他的左眼角下,犹如锦上添花。
“小公子,你在看什么呢?”萧子衿不动声色地走上前,也怕自己吓到他,故而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