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内阁大臣的章还脸上的汗擦了流，流了擦，就像奔流不息的河水一般仿佛没有止境一般。
终于，皇帝把笔一放，开口了，他道：“章还，你觉得太子如何？”
太、太子？
章还心里一咯噔，脸色微微泛白。
说到太子。在章还印象中陛下和太子的关系并不好，尤其在太子羽翼渐丰的如今，皇上找太子的难堪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就说前几日陛下还故意下了太子的面子，莫不是今日陛下终于对太子……
这问题不能细想，想了就是杀头的大罪！
而章还自然更不敢答，答了就是被抄家灭族的罪人。
因此……陛下问他这问题还不如问他到底撤不撤内阁呢！
章还弯着腰不敢抬头，不过短短一瞬间脑子都转了好几圈才故作镇定，含糊不清道：“臣不甚熟悉太子殿下，不知陛下问的是哪一方面？若说太子的长相……”
章还这装糊涂的本事也是一流，东扯西扯就是不说皇帝想知道的。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毕竟此刻是在御书房，隔墙有耳的，虽然陛下和太子面和心不和的，但是明面上还是好的。陛下总不能在这儿问他太子势力的事情吧。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可谁敢说啊，自古皇权多猜忌，少说少错多说就会多错，指不定那句话就把自己埋进去了。若运气再不好一些的话，那就不只自己了。
帝心帝心。
猜对了是死，猜错了也是死。
章还正想着，可皇帝却没打算放过他，下一句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出惊人道 ：“别装傻。朕想知道的是朝堂方面。”
大伴研墨的手一顿，不过一瞬又继续研墨起来，仿若无事发生。
可这边的章还就不能这般视若无物了。
闻言，他双腿本能一颤，整个人差点站不住。
真要命啊！
太要命了！
陛下居然真的问出口了！
章还哆哆嗦嗦，皇帝鹰隼般的目光盯着章还的脊背，静静的等待着章还的回答。
此刻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要是章还再不回答说不定就会被治个违抗皇命之罪。
章还只觉得今日进宫没看黄历，倒霉透了。
如今如芒在背，想不答也不行了。
于是章还下意识吞咽下因紧张不停滋生的唾液，在心中细细地斟酌用词，许久才敢开口：“臣觉得太子、太子，太子在朝堂之上、之上……十分活跃？”
章还说话吞吞吐吐畏畏缩缩，好不容易吐出最后四个字，说完他就缩了缩脑袋，仿佛只要脖子伸着就会被人砍一刀脑袋似的。
不过四个字其实没有什么问题，也不是“谋朝篡位”这种大逆不道的说法，皇帝不至于为了这么四个字怪罪章还。
因而皇帝微微颔首：“确是活跃。活跃到朕的朝堂处处可见他的影子。”
皇帝语气诙谐，只是眼中又沉下几分。
章还听不得皇帝开玩笑，腿立马一软，跪在地上求饶不已：“求陛下恕罪，是臣失言了！”
“起来吧。你不过是回答了朕的话，你又有何罪过呢。”皇帝开明道。
哪怕皇帝都这般说了，章还还是鬼鬼祟祟抬头瞟了一眼皇帝的脸色，见皇帝不像是在说反话才敢起身，边起边道：“谢陛下。”
等完全站起，他才在一边抬手用衣袖擦着脑门上那一头冷汗。
皇帝见状似笑非笑：“看把你吓的。难道你是觉得朕如今的朝堂连你区区一个内阁大臣说几句话都容不下了？”
章还吓一跳：“臣可万万不敢啊！”
章还作势又要跪下。
章还一跪再跪，跪到皇帝都觉得心烦，语气不耐烦道：“若再跪就再也别起来了。”
皇帝此话一出，章还哪里还敢跪下。只跪到一半，膝盖就顿时僵住，整个人呈现半跪半起的姿势。
最关键是皇帝还没让他起！
章还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不知道现在到底该不该起来。他的表情配上那僵在一半的动作看上去别提多滑稽了。
皇帝不再管他。收回的目光又落在搁置下的笔尖上，沾了墨的笔尖油光黑亮，映在他眼睛里让他的眼瞳看上去更黑沉了。
章还偷偷地一点一点地伸展膝盖，还没完全站起就听御书房又多了一句话。
“镇国大将军何时还京？”
莫名其妙的，皇帝冷不丁这么来了一句，也不知道在问谁。
大殿里就只有皇帝、大伴、内阁大臣章还三个人，所以皇帝此话一出，大伴和章还下意识相视一眼。
章还试探性回道：“自捷报传来已过十日，距兵部尚书呈报已过三日，按照脚程，或许还有十日左右？”
“十日……”皇帝呢喃，眉毛紧紧皱起，语气不明：“十日太短了。”
只有十日。
皇帝在心中细细思索，眼睛不自觉落在了眼前一字未有的白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