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骂哭的妯娌在那儿小心翼翼道:“董二郎虽没有下葬,但珍珠已为亡夫服了两月丧期,按理是能参与选秀的。”
王珍珠的母亲眉头一挑,刚想骂这妯娌说得什么破话,但是瞧着哭哭啼啼又期期艾艾的王宝珠,以及为此发愁叹气的大伯哥又噎了一下,转而拿已故的女婿推脱一二:“不管怎么说,董二郎都没有下葬,让珍珠去选未免也太不妥了。”
董家是董家,董二郎是董二郎。
董家的人是狼心狗肺的混账玩意,但董二郎在王珍珠的父母眼里依旧是个勤快老实的忠厚良配。奈何他对偏心的父母还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可怜期待,不顾妻子的阻拦便接了雨天的送货工作,结果为此丢了性命。
王二鱼瞧女儿的样子,八成还在为此生气。
是啊!
怎能不气?
瞧着家里房子盖,地也垦了,一切朝好的方向顺利进行,结果被那狗嘴吐不出两象牙的董家骗得家破人亡。
“我还管那准备入土的糟心玩意作甚?”王珍珠从鼻腔里重重一哼:“姑母的嫂子早就问了二妹的八字。比起我这过了夫丧的寡妇,还是报了订亲的闺女更犯大忌。”
王珍珠的姑姑嫁了王李村的另一大姓,夫妻攒钱搬到镇上。
许是因为王珍珠的教训过于惨烈,所以王家挑了熟悉的同村李氏,宝珠日后也有表亲照拂一二。
“母亲,就让我去吧!”王珍珠见大伯一家有所意动,也是想趁机报答大伯一家为她出头的恩情:“我有一个女儿傍身,有五成的把握在落选后得令归家。即使是被充作宫女,也不过在宫里熬个六年就能得令回家。”
“宝珠还小,宫里呆个十一年就嫁个二婚的鳏夫。李家虽是咱们的亲戚,可也不能为着宝珠让幼子苦等。”
痴情只在富贵家。
民间的男女多是趁着父母健在就赶紧生子,不然没个老人指点成家之事,日后定有大苦要吃。
王珍珠的母亲再次打着女儿的肩膀,努力压着哭腔吼道:“你只比她大了四岁,从宫里出来还不是要委屈自己?”
“说得好像我不参选就能找个干干净净的如意郎君。”王珍珠的白眼一翻,气得母亲又想打她。
“我出宫时不到三十,找不到个良家子还找不到个杂役凑合?”
胥役虽然不是良民,但好歹有实权傍身,所以娶个清清白白的良家子也没有难度。与之相比,杂役都是媒人的长期客户与终极挑战。
大乾律的良贱不婚只是禁止良民与奴婢、伎乐、罪臣通婚,并不禁止四班里的皂快捕(壮班不在贱民之例)和杂役与良民通婚。
不过就和印度的低种姓娶高种姓般,他们想娶良家子也不太容易。尤其是在杂役里最低的仵作和需要避讳的刽子手……有人嫁就烧高香了,哪会在乎贱民良民。
王珍珠是看出她家没有什么上升空间,所以找个杂役凑合也没有问题。
人家只是名声差点,收入上可一点不低。
和生活相比,名声算啥?
他们又非达官显贵,要那吃苦的清廉名声给谁看呢!真是没事找事。
“牛马的孩子还是牛马,就是嫁了县老爷的儿子,不还是给皇帝打工。”王珍珠的话依旧能把父母气死,但是当着亲戚朋友的面,他们只能瞪着女儿别瞎胡说。
瞧着自家可能因此结了兄弟的儿女仇怨,王大牛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塞给弟弟。
“不。兄长你这又是何意?”王二鱼同塞银子的兄长推搡起来,咬着对方的耳朵骂道:“这又不是卖女儿,你快快收回。”
王大牛的个头比王二鱼要壮实一圈,死活不让弟弟把钱交还给他:“哥哥也知这事儿做的不太地道,可我就这一个女儿,拼了老脸也希望她能幸福平安。我知道这选秀的事儿对侄女不好,所以除这一两外,回去再补侄女四两。”
“侄女若是倒霉成了宫中婢女,归家后的二嫁由我一手包办。”
得亏晚辈眼疾手快,不然看着推拉的架势只怕是要当场跪下:“弟弟也是做父亲的,就算哥哥舔着老脸求你帮帮宝珠和你苦命的嫂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