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路遇黑棺时,她在道旁瞧见过的胡人乞丐。
这胡人乞丐一张脸乌漆麻黑的,模糊了轮廓和面貌,但一双通透的碧蓝眼眸,却让人过目不忘。
“为什么跟着?”宋温陶问。
那胡人乞丐眼瞳中只有一片迷惘,看上去神智不太清明。
宋温陶问了几句,没有问出什么。
扶容进了驿馆将一切打点好,又回来催她,“殿下,驿馆里有刚做好的热汤面,奔波了一天了,快进来吃口热乎的歇歇吧。”
“给这人也盛上一碗吧。”
宋温陶随口嘱咐了一句,而后进了驿馆吃饱喝足,就此歇下了。
第二日,他们中途停下休整的时候,扶容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殿下,那乞丐还跟在车队后。”
“不用管了,有什么吃食,分去一些便是。”宋温陶道。
“万一是什么歹人……”扶容面色为难。
宋温陶冲她招招手,低声道,“那是个女子。”
扶容皱眉道:“女子也……”
“昨日我瞧见她的手腕,细伶伶的,皮肉上也有伤,神智也不大清楚。”宋温陶道,“这人大抵是真的走投无路,无家可归。”
扶容陷入沉默。
“且让她跟着吧。”宋温陶道,“左右不缺她一口粮。待到了个合适的地界,将她安顿了便是。”
“那便听殿下的。”
“竹林寺还有多远?”
“再有两个时辰就到了。”
中途停车修整时,那胡人乞丐被几个油滑的家仆推搡,宋温陶恰好瞧见。
她将人叫到近前,分了她一些热腾腾的吃食。
“你是魏国人吧,为什么要到梁国来呢?”宋温陶问她。
胡人乞丐啃鸡腿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应声,继续沉默地吃着。
“你还有什么亲人吗?”宋温陶又说,“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这次她有了反应,低垂着脸摇摇头。
“那你有什么不想去的地方吗?”宋温陶又问。
碧蓝眼瞳的胡人乞丐回过头,看了一眼京城。
宋温陶随她看过去一眼,“啊……”
这流浪儿不想回京城。
她又何尝不是?
道旁有溪水,宋温陶趁休整的功夫,将她打理了一番。
她这才发现,这个雪肤碧眼,面目深邃的胡人女郎,脚底已经磨破了,露出模糊的血肉。
宋温陶简单地为她处理了一番,“你叫什么名字?”
胡人女郎像一只忽然遭受善待的小狗一样,怯生生地抬起眼皮看她,“……融。”
她好似顾虑着什么,出口的话有些含糊,宋温陶只隐约听到一个“融”字。
“融融,你小时候在魏国生活过吗?”宋温陶问。
“我……十二岁之后,来的梁国。”融融说。
她露出有些迷惘的神色,好似有些事情记得不太分明。
“魏国怎么样?”宋温陶问,“是终年飘着雪吗?”
融融摇摇头,眼眸中渐渐明晰几分,“比梁国冷,冬天才会下雪,有很多寺庙……”
宋温陶点头听她说着,挽着她的胳膊,两人一同往回走。
“方才见你喝不惯茶。魏国人不喝茶吗?”
融融摇摇头,“喝乳酪,吃炙羊肉,大块的……”
她越说越起兴,宋温陶顺势将她引到马车上,“路上烦闷,融融多和我讲些魏国的事情吧。”
宋温陶托着脸对她说,“我很好奇,魏国和梁国有什么不同,说不定几年后,我会到魏国去。”
融融眼眸一亮,开心地说:“真的吗,那到时候,我陪姐姐一起……”
融融兴高采烈地说着,宋温陶眼前却浮现出梦中那一路北行的仪仗。
……
半日倏然而过。
青山脚下,山泉汩汩流下,马车停在上山的青石板旁。
“殿下,再往上便不能乘车了。”
马车被牵到一旁,扶容下了马车,回身抬手牵公主。
融融先跳了出来,她身形灵巧,山间的鹿一样轻巧地跃下。
宋温陶瞧见,心中一动,也撩开车帘,提起裙摆,一跃而下,
如今回到山野,瞧见融融自由的模样,便想将近日她在宫中所学种种礼仪规矩,尽数被抛在脑后。
宋温陶知道,她方才应该在扶容的搀扶下,踩着脚凳,挺直脊背,娉婷而下,才算稳妥,不失一国公主的身份仪态。
可刻在她身体里的记忆,熟稔而又下意识的动作,却如影随形地提醒着她,她已经年未像真正的贵女那样,端正娴雅地生活过。
“既已出宫,便不必拘泥礼数。”宋温陶放下裙摆,稳稳地站直身子,冲扶容淡淡一笑。
而后又看向率先向山间跑去的融融。
“如今上京中的贵人皆出则车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