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不怕死?”傅迟晏吐息灼热,低眸看她。
“我还不能死。”宋温陶弯眸,抬手轻轻拍一下他握簪的手背,“所以,郎君放心,我会帮你。”
傅迟晏将珠簪收回。
“你这簪子圆钝,可杀不了人。”他大手扶住她的头,将珠簪重新插入她发间,“下次想要自保时,不妨寻个更锐利的杀器。”
“那样一来,若再被你夺去……”宋温陶随着他往前走,“我岂不是更危险?”
傅迟晏失笑。
他今日才发现,这个女郎十分狂妄大胆,却又颇有自知之明。
“这条密道错综复杂,只有一条出口,通往城南。”宋温陶道,“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让我把你的血止住。”
“我可不想随一个活人进来,却带一具尸体出去。”
傅迟晏头脑晕眩,已经有些辨不清她话中的意思,顿了片刻才道:“好。”
两人又走了一段,宋温陶道:“往右。”
傅迟晏侧头看了看,只瞧见一尊带着重影的弥勒佛。
他甩了甩脑袋,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
宋温陶越过他,举着火折子在佛周探了探,目光落在这尊笑佛手执的佛珠上。
她循着记忆试着拉动一下,佛珠咔哒转了一枚。
几番尝试之后,宋温陶试着按照开启密道门的那个莲蓬上,念珠的次序拉动三下。
昏暗的密道中响起机关声,笑佛转过半身,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门来。
宋温陶探身往里进,被傅迟晏扣着肩膀轻轻拉回。
他一言不发,率先进入那件暗室。
宋温陶紧随其后,她进去之后,弥勒佛转回原位。
宋温陶举着火折在暗室中摸索,她在角落里寻到几方烛台,用火折点亮。
傅迟晏原本沉默地注视着她,却在听到一阵脚步声之后,突然上前,将蜡烛悉数吹灭,又去夺她手上的火折。
宋温陶将手往后藏,“我怕黑。”
傅迟晏微微蹙眉,“有人来了。”
暗室狭小,宋温陶后退两步,脊背恰好抵到佛身。
傅迟晏几乎将她半圈入怀,扣住她的手腕,不容置疑地夺过她私藏的火折。
“我在这里。”
火苗猝然熄灭,宋温陶猝然被浓稠的黑暗包围,伸手不见五指的一团漆黑中,她几乎要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失控感骤然攥住了她,她呼吸急促,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你……”
傅迟晏五感敏锐,视觉被剥夺的时候,其他感觉知觉更加清晰。
他听到她的喘息声,感受到咫尺之间,这个还未至桃李之年的公主,正瑟瑟发颤。
公主身上总是带着,那日欲训他为犬时,满室迷人心神的幽幽暗香,只是平日里隐约浅淡。
而此刻,或是因空间闭塞,她体温升腾,两人又挨得极近……傅迟晏竟觉得,此时的香气,竟比那日昏暗的宫殿中的满室熏烟,更加浓郁袭人。
傅迟晏掐弄一下自己的伤,屏住气息,试探着向她伸出手。
谁知刚触到她的肩头,她就反应激烈地颤抖一下,喉间泄出近乎呜咽的哀声。
“不要,不要……”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在与他们一佛之隔的时候忽然停下,“你有没有听到……”
一道醇厚的属于中年男子的嗓音,迟疑地道:“女人的哭声?”
“日后,少将红颜变作枯骨,你就不会听到了。”另一道嗓音轻柔沙哑,让人辨不出年岁。
“别疑神疑鬼,动作快些,京兆府和灰鸢卫都来了人,那傻大个支撑不了多久。”
“放心,这密道荒废已久。世间知晓者寥寥。”中年男子道,“何况……妹妹无论如何都猜不到,南珠就藏在皇城之下,普渡寺中。”
人声渐渐地远了,弥勒佛敞着怀笑。
佛陀身后,傅迟晏死死地捂住宋温陶的嘴.
即便她的泪水滑过他的手背,也丝毫不手软放松。
等到黑暗中再无他人声迹,只余他们二人的呼吸心跳时,傅迟晏轻轻放开她。
他吹亮火折,借着火光看到宋温陶泪流满面,正不住地喘息。
傅迟晏僵在原地,束手无策,轻轻唤了一声,“殿下?”
宋温陶一抖,抬起湿漉漉的眼眸看他。
傅迟晏从她眼眸中看到深深的惧怕,那般真切。
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青面獠牙的厉鬼,随时能拧断她的脖颈,将她吞吃入腹。
傅迟晏心中一沉,胸中有分辨不清的晦涩情绪滑过。他的眼眸变得危险而幽深,自己却毫无所觉。
傅迟晏躬身,抬眸望入她眼底,想看清她瞳中那重叠的山水云雾后,究竟藏着什么样不可名状的阴影。
宋温陶微微后撤,别过脸,避开他的接近窥探和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