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阿克出去看青峰绝壁那的云海了?”卡铃的声音出现在前头,她已改变了对桐吾的称呼。
陆笙循声望去,卡铃、卡依还有犀木正在不远处的田道上,看他们的模样应该是在收昨日火把的灰烬。
这是黑寨习俗,火焰会后每家都交予自家的灰烬,再由黑寨首领把灰烬搅在一起投入河水中。
河必须是共河或者其的支流,在土人的观念里只有它能沟通生与死,土人认为它会载着每家的记忆在水中流淌,直至将消息传递给已经逝去的祖先。
“嗯去了,下次我们一起。不过桐吾与我半路分道,好像要去很远的地方?那他岂不是来不及把灰烬投水?”
卡铃听到桐吾的去向眉眼舒展一些,她笑着说:“由犀木和我们来办,你快去睡一会儿,不然今天还怎么教我们犁地?”
“也好,我先去睡一觉,午饭时没起来记得喊我。”被卡铃这么一说陆笙还真觉得有些头昏脑涨。
等陆笙走远,卡依先是借着绿叶上的露珠搓了搓指上黑灰,然后带着犹豫地语气问卡铃:“阿姐,不告诉陆笙桐吾去哪里吗?她好像不知道。”
犀木在后面,他拍拍卡依,将她手里的木桶接过来。他不善言辞,也只有在和卡依单独相处时会说几句。
就算惹得卡依烦了也不知道如何做,一开始只会献根粗木棍让她鞭挞自己以示惩罚,这叫卡依气得发笑。所以现在自己还是不说话得好,老实做好自己的活计。
“卡依,阿克没有说的事情我们何必要擅自做主,况且陆笙也不一定愿意听。你瞧,她都没有问阿克。”
卡铃认真分析,事实上就算陆笙问她也不会说的,这事情关系黑寨未来,但陆笙不是这里人。
卡依戳一戳阿姐严肃的脸,她问:“生什么气了阿姐,一口一个阿克得叫,还是你已经想通啦?”
“对啊,就是想通了!”说完卡铃催促卡依继续去收灰烬,这还有上排屋子没收呢!
从前黑寨建起来都是把山坡开出一片空地,房屋就沿着山这么上排下排地建,远看去是叠加的模样。但话传下来说惯了,从前都是这么说,哪怕现在这里是平地,这个形容一时半会还改不过来。
卡依抱住自己的阿姐用脑袋蹭蹭她的脸说:“想通就好想通就好!”
卡铃说她的手臂像缠树藤,让她快松开,两个人欢笑着打闹几声才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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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是因为闻到一阵浓郁的香。
陆笙揉揉眼睛,对着窗伸了个懒腰,把四肢末端最后一点缠绵的睡意挤出去。
她又趴在窗口贪婪地闻一闻,还没分辨是什么的时候就听到卡依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陆笙,快下来喝大茶,今年新鲜摘的,喝起来可甜了!”
“好,我这就下来。”
陆笙应下,出去的时候卡依还在拷茶叶,她顺手揪了一撮薄荷放进嘴里。可那股熟悉的清凉气味还没被牙齿研磨释放,一股焦灰的味道从喉咙里冲出来。
“咳……咳咳……”
“来,喝点水。”卡依递给她一个竹筒,陆笙取泉水猛灌。
卡依看她这样急匆匆的咯咯笑,陆笙很少有这样的时候,经常像猫一样懒惰,但也似猫一样灵活。
“昨天是火焰会,这薄荷叶上有好些灰呢!今天我和阿姐将灰烬投水以后就去洗澡,你猜怎么着?一池子黑乎乎的,就像你之前给我们喝的芝麻糊糊!可惜这个不能喝,呛人得很。”
卡依边说边将拷好的大茶投入旁边的陶罐子里,又加刚烧好的山泉水。
这种陶罐子很大,新鲜的大茶烤焦一些冲水只需几片就能吃到一嘴的回甘,比陈年的要鲜甜,适合下地的时候喝。
接过卡依递过来的碗,陆笙低头吹了吹,但实在是烫,半天没喝上一口。
“起来啦!”是卡铃的声音。
陆笙抬头,对她招招手,看到她牵着一头牛走过来,猜测这是为下午犁地准备的。
“你们有犁吗?”陆笙忽然想到什么问。
“有啊,阿克专门出去买了的,据说那叫什么……”卡铃把放牛绳栓在桩子上,走过来回答,但说到是什么犁的时候卡了壳。
“曲辕犁!”卡依倒是记得。
“对,曲辕犁。”卡铃一拍手,她觉得这名字实在弯绕,不知道什么意思。
陆笙听到“曲辕犁”三个字心头突跳,曲辕犁肯定不是从永平县买的,也不是从她原来走过的湿热南国买的,难道说还有第三条商道?
“曲辕犁吗?居然能买到……”
“对啊,是阿克从……从哪个地方带来的我记得,反正很远。”卡依说到“从”字的时候被阿姐推了推肩膀,她立刻改变了说辞。
陆笙虽然举着碗,但是余光看到了卡铃的动作,她知道这事很重要,不是自己能问出来的。
只能希望永平县水道争气一些,说不能和黑寨交换得到些信息,做一个互利共赢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