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夫人”二字,陆笙没有太在意,随他的习惯,大概就是什么重要事,换个称呼。
“什么?”
“若你愿当隐士,为何不一开始就种地去,反而要绕道甚远,苦学艺,苦运镖。直接隐于山林不可吗?还是夫人另有心事不可说?”
陆笙看着他,他眼底是关心,但问题对陆笙来说却太尖锐,因为她也不知道。她能说的知道的,又要与前一世相连,崔息怎么能听懂呢?
“若阿乐不愿讲,留在心中便好。全然是我逾越冒犯。”崔息看她沉默,将台阶放在眼前。
陆笙摇摇头,眼睛开合几次,最后选择用玩笑的语气说给他听。
“我……我做过一场很长的梦。梦里与此地全然不同。即便是我也能吃穿不愁,就是命依旧不好,人生仿佛一场幻。”
陆笙说到这里停下来,思考要不要把“幻觉”作为一个词。可是那时有“觉”么?有“明白”那种破阴云露天光的“觉”么?没有,只有幻没有觉。
她理清楚思路继续说,也省略了漫长的痛苦直接来到转折处。
“好在有一日我随手插在花瓶的枝居然开花了。我就想,好像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居然从没有了解过吃进口的饭、菜,花卉瓜果不是躺在摊贩的店子里的,它们是怎么从这么小一颗种子长成的,明明四季轮回不止,我却从没看过一眼。云尘,你不好奇吗?万物自有生息之法,自己却如同目盲。”
说到这里陆笙自顾自地笑,她这颗好奇心太平常,像无知稚童。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隐于山林,大概老庄对我有恩。加上我也能看到永平县结症所在,偏偏身有余力,理当一搏。我心中也没有丰娘说的“怜爱众生”的景象,只是有一种无法抵抗的直觉,回过神来已然搏天。”
崔息的眼睛发亮,他说:“阿乐,若……”
“若我是男子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福泽一方了?”陆笙叹气。
崔息摇摇头说她怎么会适合当官呢?一朝科举,欢喜一时罢了,此生要曲终取直,动荡坐镇,不适合陆笙的性格。
“阿乐自成一家,清风拂柳明月照江。”
陆笙恢复往日口吻,笑问:“云尘怎么说这样的话?难不成昨夜染了风寒?”她还不知道自己多过了一日,作势想去探他的额头。
崔息没有躲,将头凑近,脸往下低。
“这样老实可不好处置县里人与事。”陆笙把手收回,手指虚点一点。
崔息却自有理由,他说:“在外是县令,在家里是云尘自己。”
陆笙觉得他眼神太近,微微避过。
此时开心落在身前一尺,陆笙的心习惯性退后一步,真害怕它出现的意义是被剥夺。但这种想法马上又被她压下,四时轮转不息,她愿作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草,蛰伏与生长首尾衔接才是完整的。
“咚咚咚”门外传来丰娘的敲门声。
沈莲丰带着喜不自胜的语气说:“娘子,阿郎,今夜就是大灯会,你们可千万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