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殿下有什么差遣?”
“哎呦,殿下回了含凉殿立刻让我来请他。我也不知有什么事,只瞧着殿下面色不大好,赶着就来了。”
王顺纳闷了一瞬,季符就催:“您开恩,赶紧让他跟我走。”
冯全自从上次被皇后罚跪,接连多日行走不便,得亏身子不差,没给冻病了,这会跟着季符来了含凉殿,不知怎的,腿就发软,才一进殿,噗通就跪了下来:“殿下,仆奉旨前来趋奉。”
媛媛看他这幅鹌鹑模样,更加确定了她所想为真。她不用去看尚药局和太医署的记档,傅祯不想让人知道,自是又不会让这些人看诊。
她也没耽搁,直截了当问:“圣躬有损,究竟是怎么回事?”
冯全陡然慌了。早料到皇后传他没好事,谁想竟是这要命的问题。
他一头砸在宝相花纹地毯上,说:“殿下恕罪,仆前两日告了假,没近身伺候圣驾。”
媛媛就知道他会搪塞,又道:“你仔细回话。”
冯全忙说:“仆不敢欺瞒殿下。”
媛媛没再问,吐了俩字:“传杖。”
跪着的冯全浑身一颤,险些把一张脸扑在地上,这会直接一头砸下去,颤着音求:“殿下开恩。”
云舒看他不上道,连忙走上前,弯着腰冲他说:“冯内侍这又是何必?殿下就是想知道圣躬何以有损。这样大的事,冯内侍怎会不知,快快说了吧。”
冯全又开始糊弄:“是……是六大王……”
听了“六大王”三个字,媛媛当场就恼了,立刻就道:“先掌他的嘴!”
冯全声音已经吓得发瓮,又一想皇后这样大的雷霆,只怕杖子来了能把他打死,便只能先顾自己性命,连连叩首道:“我说,我说,是徐莹……”
事发昨晚。
傅祯忽然问徐莹会不会煎茶,徐莹会也特意说不会,央着傅祯亲自教她,于是俩人就做起了师徒。坏就坏在煎完茶后,徐莹收要把茶器收走,谁料一个歪身险些摔倒,傅祯抬臂去扶,徐莹是被稳住了,而他手肘不慎磕在了条案上,连那套茶器也摔了个粉碎。
伤的不重,却也青了一大块,涂了化瘀药,需得小半月才能消。
原来如此。
他瞒着人,并非是顾及别人听了会心急,而是有心维护他在意的人。
她并非善妒之人,她甚至会劝他去拾翠殿看淑妃,也希望他能多见见其余三妃。然而在徐莹一事上,他不愿跟她吐露实情,像是担心她会吃了他在意的人似的。
媛媛的心,在这一刻如同经历了地震,顷刻间坍圮,糟乱得无法收拾。
不过,她居然能平声冲冯全说:“圣躬迁延国祚,不可轻损,往后你们更要仔细侍奉。”
一场血淋淋的审问就这样草草了结,冯全深感祖坟冒了青烟,立刻又磕了个头:“仆谨遵殿下懿旨。”
打发了冯全,媛媛抱膝靠在罗汉床上。
云舒跟了她这么多日,自然知道她现下心情如何。她让人做了酪,又加了樱桃煎,此刻端到媛媛跟前,温声劝道:“殿下吃一口吧。”
这是哄小孩子的法子,心情不好,吃点想吃的,胃里满了,心就不那么难受了。
她看着那红白相应的甜酪,忽然记起那日被傅祯拒绝掉的她亲自操劳的辛苦。
她会不经意间想起关于他的点滴。百余日的夫妻情分,点点滴滴在她脑海里记忆深刻,除了他那张俊脸外,还有他夜间害怕她冷而小心掖好被角的细心,教她玩樗蒲的耐心,与她玩笑时的童心……
她打小也不曾短缺过什么,这些简单的事并不足以让她感动,可真正在她心中留下印记的地方全是他做的。
只是不知,这些在他心里是个什么模样。
她现在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像是个被抽走魂的行尸,然而这就是现在的真实的她。
这样的厌烦和煎熬隐约让她明白,这似乎是那所谓的爱慕。知道他受了伤,她很担心他,也想见见他。
媛媛忽然说:“云舒,让杜尚宫给我弄些活血化瘀的药膏来,要味道不那么冲的。”
杜尚宫稍后便到,入殿前已从云舒那得知了皇后似是心情不虞,入殿后却见她端坐于案前有条不紊地添香。
触久便知,她就知道了皇后心思细腻,又可迅速把沉浸在某事上的心思剥离出来,像是一根木头上被锯掉了一段腐朽,留下的全是好的,坚硬的。
“殿下。”杜尚宫施了一礼。
媛媛没有抬头,直接问:“药膏的味道大吗?”
“依着殿下的意,寻了味淡的药。”杜尚宫细说,“是东宫典药局所制,正巧还有两瓶前不久制成的药膏。从前太子年岁小,受不了味浓的药,他们便特意制了这些,一直就延续下来了,不过……这药比尚好的金疮药见效慢。”
这时媛媛已经盖上了香炉,袅袅白烟顺着孔洞溢出,她小心翼翼试了试药味和香味,觉着满意方道:“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