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雨,这次真的是雨!”
“真的下雨了。”
“雨!雨!”
因本就是为祈雨而来,众人都早有准备。
雨珠落身,他们身虽在雨中,心却挂念他处。
其实对于今日到场者来说,谢棠与陆羽薪争论什么都不重要。谁对谁错,在此物一出世之时就决定了输赢话语权。
若有此物,天下何事不成。
机甲司之中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怪物。谢家势力到底如何恐怖。或想攀附,或想利用,或想占为己有。人心如云。视为眼中之钉的人不少,但亦甚者为此利器折服。
偃甲利器,伏霸天下。
狩月如此,那传闻中的凤鸣九天到底更为何甚。
雨声倾泻,雨势越来越大,谢棠也早早从巨鸢中掏出一把伞来。
黑云白珠,青黛烟雨。谢棠手撑十六股油墨伞,一身红衣玉立于雨水,如误入青绿山水的猩红,天地皆为此失色。
目睹一切的明琅神思空空。
他立于人群中央,举着千里目直至胳膊酸痛也没有放下。当大雨将镜目打湿模糊,他才放下凝滞不动的手臂。
他本就身着宝蓝黛青衣裳,绰约身姿融入烟雨弧度,清清淡淡像是要随时乘风而逝的仙人。如镜水面之下掀起卷动的惊涛骇浪终于水波渐缓,平息过后无端开出几朵苦涩小花。
冰冷凉腻突然止断,他抬头,乌墨天空被明黄色伞面截住。
“在想什么?”明黄色伞面下连声音都被染着暖色。
“你没事吧?”明琅嗓子干干的,他出口。
“你没事吧。”谢棠几乎与明琅同一时间开口。
谢棠扑哧一笑,她单手撑伞,另一只手抚上明琅面庞。
略带湿意的掌心抚过,才发觉自己的脸颊有多么冰冷。
明琅微微侧头,却没有抗拒。他的脸颊依然贴在谢棠掌中。
羽睫沾着雨水,莹莹亮亮,眼里水雾重重叠叠,但眼尾并未红,应是天生水膜莹润。面庞白净如玉,双唇线条分明,一把清冷禁欲的风骨而不自知清艳秾丽。谢棠感觉手心像包裹住细腻羊脂膏。
明琅被雨水打湿的乌发被谢棠别到耳后。谢棠别了好几下,用手擦了擦他脸上雨珠。
她捏住明琅下颌,仔细凝视他的面庞,耳后,脖颈。之后又牵起他的手,反复查看。
寻不到伤痕才作罢。原来她在检查明琅有没有受伤。
“吓到了?”谢棠边检查边低声问明琅,“有没有被水蛇伤到?”
那几朵苦涩小花不断放大、生长。又成长为新旋涡,在止水之下不停旋转,不停惊起波澜。
“我无碍。”明琅没想过自己声音会如此沙哑,他强撑着继续问,“你呢,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谢棠笑笑。
她撑着伞,依旧明媚张狂。
明琅从前对此抵触,这一刻,他却觉得,她就该如此张扬无畏。
谢棠突然叹了口气,“只是可惜。”
谢棠尚未说完,明琅不自觉反握住谢棠尚未远离、盈虚而握的手指。
谢棠眉眼弯弯,她说,“答应带你去看桃花,这场雨过后,恐怕要食言了。”
明琅愣住。接着他也笑了。如一阵清风,卷进水光春色。
“明年。”明琅说,“岁岁年年桃花红。明年依旧,春不会晚。”
唔。谢棠拇指在明琅虎口打圈,她说,“好啊。”
祈雨典祭在一波三折中落下帷幕。
虽然过程诸多意外,但结果尚为圆满。走的路虽然不同,但能让雨滋润大地缓解春旱的路,就是百姓信服尊崇的好路。
是以一时书坊报商大卖,刊登文章都在赞颂偃器神威。一时偃术又强势回归,洛邑的偃器铺子终于又能挂上门匾,大张锣鼓开张营业。
早先你说我们是邪火。天怒邪火而不降雨。哎嘿,偏偏我们偃器最争气。连这场缓解旱情的雨都是因偃器而催生。
洛邑风声已经遍传九州,谢氏声威再次大震。
青州谢氏谢棠,依如四年前一样,掀起巨大风浪。这位年少成名的天才偃师,历经四年,恐怕羽翼越来越丰满。谢棠如今才十六,就已经搅动风云。一时收到情报的各大势力都各怀心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承鸢而落,红衣昭艳。”
玉石镇纸之下的情报被修长指骨拿起,又叠好,再归放。削葱玉色的手指轻点了两下檀木桌,接着去揉逗怀中之猫。
昏昏夜色,明光摇曳。室内,每一块雕花木窗都紧紧闭合。十二缠枝灯台错落而立,由上等沉香木制作的香烛静默燃烧,呈现淡雅金色火焰,松香、檀香以及一丝交织其中的水沉香暗中浮动。
精巧秀丽绣纹屏风之后,被烛火投出玉立身影,与怀中尚不安分的狸奴。
一声轻笑。
音色犹如玉碎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