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明子震惊抬头,眨眨眼,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他垂眸,意欲遮掩眼中情绪,小声说,“我没有。”面对你,我只是有些手足无措。
谢棠并不在意少年的答案,她说:“从前在家时怕我的人也不少。”
“只不过,你好像见我第一眼就这样。”
谢棠故意重重叹了口气,一字一顿,“这让我很伤心呢。”
伤心?洞明子愣住了。
洞明子从小隐逸山中,与草木鸟兽相伴,对人事皆淡然,但并非不通透人情。
于他而言,谢棠是杀害师傅的幕后凶手,于谢棠而言,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过路人。
诚然是谢棠,也会对莫名其妙的偏见与敌意心生怆然。更何况,倘若谢棠没有重生,她现在也不过十五六岁,正是对情绪最敏感的年纪。
“对不起!”
少年过分郑重的道歉吓了谢棠一跳。
谢棠屈起手指在几案轻轻扣了两下,讶然与一本正经道歉的洞明相对。
沉默几秒,她屈起双腿,埋头抱膝,肩头抖动。
洞明以为说错了话,一时更加手足无措。他试探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拍了拍谢棠的后背。
柔和的安抚让谢棠背后一暖,谢棠再憋不住了,她笑出泪花,挪出脑袋望向洞明,“你这家伙,”在想什么呀!
洞明子连忙抽回手。
谢棠眉目恬淡从容,并不像残□□佞之辈,有时反而像个任性的小孩。洞明子别过头去,闷闷地问,“很好笑吗。”
谢棠摇摇头,“没有。”
很可爱。
啊?洞明子脸上那层薄薄绯红不断晕染扩大。他告诉自己,肯定听错了。
几案上宣纸经清风吹过,遒劲丰逸的墨迹已被晾干,谢棠折好宣纸贴在洞明子胸前,“送你了。”
洞明子拿过胸前的纸攥在手中。
“比起洞察明机,我更喜欢前路明朗。”
谢棠打了个哈欠,站起身,“会卜算吗?为我占一卦。”
谢棠站起身跺了跺脚取暖,其实春二月的晴天还算暖和,清风吹动洞明子道冠上系的发带,他想,汤婆子应该是凉了。
大魏方士多是素衣银冠,系二尺青蓝色发带于冠垂下,谢棠从前瞧着这身行头碍眼,现在却觉出几分清润素雅。
谢棠手不安分,想去扯,忍了忍,最终作罢。
洞明子手里还攥着宣纸,他伸出二指将纸张捋平,抬起头向谢棠看去,“可为善人占一卦。”
谢棠顿时眉开眼笑,她说,“好呀,今晚等着你。”
洞明子想,其实谢棠是爱笑的。
谢棠是有些冷了,她把杂论典籍与功课抱回了舍房,却没多待,不多时又推门到庭中溜达。
南云观观小庭窄,没走几步景观地貌一览无余,心中尽数,谢棠看似百无聊赖,实则是有些高兴的。
她来南阳这一趟,任务不仅快达成了,甚至还有意外之喜,回去任薄野老头念叨一天,也不会不痛快。
谢君遥踌躇着步子朝谢棠走来。
终于来了。见谢君遥发现了自己在看她,谢棠招呼谢君遥,“小姑姑,快来呀。”
谢君遥走过来,身旁梅花开的正好,谢棠捏了一朵别她鬓边,笑眯眯夸她,“真好看。”
谢君遥问她:“阿棠,我真的还能回青州教书吗?”
谢君遥说,“我真的不想嫁给那个小傀儡,从此锁在宫门中,做他的傀儡皇后。”
然后必须生下有谢氏血统的孩子。谢棠在心底补充,这才是她祖父最终的目的。
“能。”谢棠给谢君遥她的答案。
“你跟我去岐山。”谢棠言简意赅,“诸葛云阡答应了。”
“我给你令牌是我真的想帮你。”谢君遥咬唇,“阿棠,我…我没想过利用你。”
谢棠笑了笑,“我知道,那时你心灰意冷,一心向道。”
谢棠在心底轻叹,小姑姑,你利用我也没关系,因为我对你,这也算利用。
请神机先生出世与劝谢君遥回家,说到底,是一件事。
诸葛云阡神机盛名远扬天下,被各大势力争强。谢棠的祖父谢充如今官拜三公,雄据于青州势力雄厚,也对神机先生志在必得,欲纳人才于囊中。
他曾告召天下,谁能为谢家招揽有志之士,谁就能得他谢家财宝,谁能请得天下第一士入他谢家麾下,谁就能得他手中的鹿卢弓。
一时人才贤士争入青州,谢家子弟更蠢蠢欲动,争先欲试,因为只有谢充的亲信才知道,这把鹿卢弓是历代谢家掌权者重要的信物。
这明晃晃是一场对谢家子女的试炼。
能招纳人才,能让人才信服,是掌权者必不可少的能力。可惜被称为神机先生的诸葛云阡本人淡泊明志,隐居于南阳,不欲出世。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诸葛云阡年少时求学于青州,曾受过谢君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