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含凉殿没备茶,冬雪先给他奉了一碗梨汤,傅祯没喝,坐在榻边看媛媛的脉案,又问了媛媛的具体症状和用膳情况,云舒一一答了,却不免为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意外。
地屏后有迅疾的脚步声响起。
傅祯扭头一看,恰见一个总着两角的小脑袋缩了回去,随即那个小脑袋慢慢探出来,一双乌黑的眼睛看见他,又立马缩了回去。
“鹦奴。”他轻轻叫了一声。
听到唤他的声音,鹦奴怯怯地露出眼睛,傅祯一招手,他这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虽已除服,可宫人们依然素服,皇子也穿了一件白色的毛绒袄,像个雪球似的朝傅祯滚了过去,行礼依然学得不规范,不过那叉手弯腰的模样倒充满了童稚的憨态。
傅祯搁下脉案,弯身将他抱起来,鹦奴就贴着他的耳朵问:“我能见嬢嬢吗?”
“嬢嬢睡了,别吵她。”
他立刻抬着一根手指往唇边送,长长一噓。
傅祯则问他:“你自己跑来的?”
鹦奴怕他责备,没敢说话,反而是趴在他肩上,眼睛冲后看。
“想见嬢嬢?”
鹦奴忽然往后仰,而后胆大包天地伸出小手捂住了他的嘴,直看得云舒一哆嗦,就要上前把他抱走,已听鹦奴说:“阿爷不说话。”
傅祯就这么被捂着嘴,眨眼示意他不会出声。
云舒这才好好地继续站着。
不多时,保母急急呼喊鹦奴名字,鹦奴就从傅祯身上滑下来,往他身后躲。
她们看个孩子都能看丢,如此失职,免不了受责,好在傅祯现下没精力计较,便让她们把鹦奴抱走了,以免过了病气给他。
媛媛又一次咳醒,被人扶着坐起身时尚是迷迷糊糊。她想要水喝,才一抬手,就见榻边坐着傅祯,欲要说话,却又连着咳了几声。
傅祯捞过身前的梨汤,送到她唇边,说:“先别说话,把汤喝了。”
媛媛就着他手喝了半碗梨汤,才堪堪压下去喉咙里的痛痒。
她面带潮红,声音沙哑又有些齉:“陛下何时来的?”
“有一会了。”他看她确实发虚,有些埋怨地问,“病成这样怎么也不说一声?”
媛媛缓了一口气方道:“又不是什么好事,且是到年关了,让人知道凭白添不痛快而已。”
“浑话。”
她认真解释:“太母丧仪,宫里宫外都在忙碌。眼下进了腊月,为庆元日,各处又有许多事要张罗,妾这里的人够用,不让人来探病,也是为了安静养着。”
“那为何小……”
话没问完,媛媛又突兀地咳了起来,这次咳得满脸通红。
傅祯只得把剩下的半碗梨汤给她喂了下去。
媛媛平复下来,问:“什么?”
“什么‘什么’?”
“方才陛下问什么?”
傅祯一转眼睛,那空碗就“当”地放在了小方案上,说:“哦,鹦奴想见嬢嬢,方才悄悄来看过你。”
“前头有太母丧仪,眼下妾病着,六郎也不来陪他玩,想来是他太无聊了。”
“真的?”
媛媛纳闷地看他,他则说:“哦,朕看他是长大了,竟也有自己的心思了。”
“可不是,但凡不依他,立刻就哭。”
傅祯就道:“惯得他!”
正欲再说什么,冬雪入内禀报,说是杜尚宫来送年节要发的月例名单,要请皇后过目。云舒才要出去取,傅祯就道:“皇后抱恙,无力再看这些,这次让贵妃看罢再来回皇后就是。”
两人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云舒再回来时,捧了手炉入内,傅祯接过后,塞到媛媛手里,说:“你接着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