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云舒把杜尚宫拉到廊下无人处,小心问:“尚宫,郑淑妃宫里的徐莹是不是调到紫宸殿侍奉了?”
尚宫局下的司簿司专司宫人名籍登录。上次郑淑妃哭到皇后跟前请求裁撤宫人,皇后亲口应下她给她挑选合适的宫人,其后便是杜尚宫领着人去更替的,对那个叫徐莹的宫人有些印象。
此刻听了云舒的话,杜尚宫便明白了其中弯绕。紫宸殿与拾翠殿想调动个人,在司簿司登记了即可,完全没必要报给尚宫,毕竟宫中人员众多,人事繁杂,都为这样一桩小事烦扰尚宫,那尚宫可就没工夫管理其他事务,也没余力侍奉皇后了。
杜尚宫不免跟着心急。当日她给皇后办差,不敢马虎,因而挑的是伶俐又秀丽的人,谁成想没过多久,徐莹凭借美貌得了一番造化。
她要再说些什么,就见有人来了,走得近了,才认出来是尚衣局的人。
杜尚宫当即嘱咐云舒:“不必送我了,你当仔细侍奉殿下,不该说的话,千万闭嘴。”
云舒何尝不明白杜尚宫之意。在主子跟前侍奉的人,得时时劝慰,万不能拱火挑拨,坏了德行。
尚衣局与尚服局所司事务虽都与穿戴有关,却也不同。尚衣局主要负责天子冠冕衣饰,此次前来,是奉旨来给皇后送新制的斗篷。
宫人朔月和彩霞一同托着那件雪狐镶边淡红色绣宝相花纹朝霞绸斗篷,媛媛只捧着手炉坐在罗汉床上看,也没多大兴致试穿。
罚了他的人,他知道她不高兴了,这会送东西过来找补,她却不想领他这份情。
她小气吗?是他小气吧。眼看就要到元正了,过了年便是开春,还用什么斗篷?她现下用的是尚服局依制供上来的,冬至那日他赏赐朝臣也没特意好心给她做件斗篷,这会却送来了,只怕是他严令尚衣局的人上下其手赶出来的。
她生气,并非因皇帝宠幸了一个宫人,而是他……她实在难以启齿,那四个字从心里过一遍都烧得她浑身难受。宫里现有的四妃皆是诗礼之家的女郎,任是郑淑妃有骄矜之态也必定做不出这种事来。
郑淑妃……媛媛想到这不禁一懵。郑淑妃已经多日不曾见到天颜,自从她怀娠,傅祯再无一次踏入拾翠殿,照这么看,郑淑妃未必真得圣心。他连郑淑妃本人都不想见,那为何她送的宫人却得了圣宠?
媛媛这片刻间已想了许多事,可尚衣局的人却侍立在一旁,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皇帝亲口吩咐他们制衣,又格外叮嘱了面料用新罗国进贡的朝霞绸,虽是赶制急了些,可宫人的手艺不差,做出的斗篷也挑不出错,那便依旧是皇恩浩荡。偏是皇后却没言声。尚衣局的人自是不敢问皇后,眼神便往云舒脸上递。
云舒生怕这群人回去复旨的时候会错了意,再惹出更大的误会,便立刻冲媛媛道:“就要到元正了,陛下送这样一件喜庆的斗篷来,正合适。殿下试试吧,若是不合身,他们人又在这,说了便能立刻拿回去改,不耽搁殿下过节穿。”
“是喜庆。”媛媛的神思被云舒拉回来,却依旧不肯试穿,面上神情却已和霁几分,“又不是上衣下裙,斗篷还分什么合身不合身的,便也不必试了。——替我谢过陛下。”
说完这句,媛媛又吩咐云舒拿钱赏人。
尚衣局的人赶着回紫宸殿,还没进殿,恰逢王顺出来,就被他拉到一边问:“殿下可有说什么?”
“殿下说斗篷喜庆。还让奴代殿下谢陛下。”
王顺本想问句“还有呢”,却又一想,一件斗篷不至于让皇后夸出花来,便也没多这句嘴,而是低声同那人说了几句话。
尚衣局隶属殿中监,王顺说话,这群人得巴巴地捧着,此刻却担忧地道:“这岂不是算……”
王顺当即横眉:“殿下统摄六宫,眼下是年关,殿下必定忙得很,说话自然就简略了些。我同你说的又不是欺君之语,不过是让你在陛下跟前回话……文雅些。——你差事办的好,陛下高兴了,得赏你。”
这么一说,那人就懂了,连连道:“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