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翠殿。”
傅祯已经接连几日去拾翠殿了,不过晚间又宿在含凉殿。
媛媛点了个头,停顿了一个弹指后方道:“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记着六大王想吃红绫饼,正巧我那里有,你稍后拿给他吧。”
冯全连连称喏:“仆替六大王谢殿下恩。”
眼瞅着皇后要走,冯全忽然胆大包天地道:“殿下?”
媛媛看他,他就说:“殿下若想见陛下,可移驾拾翠殿。”
云舒听了这话直觉刺耳。陛下既在拾翠殿,殿下又没有要紧事,却要赶着过去,像是拈酸一样。殿下统摄六宫,只需教导宫妃好生奉上,不至于查了陛下行踪又追过去。
媛媛微笑了笑:“陛下若得空,去了含凉殿,也就见到了。”
“是……是是是。”
眼看着皇后起驾,冯全这两腿就发软,方才是他放肆了。
他没觉着陛下去各妃处有什么不妥,偏是王顺嘱咐他,殿下若来,一定要让殿下知道陛下去了拾翠殿。
师父办事周全,不会把话说得太满。但他既然理解了师父的弦外之音,不把那个“主意”说出来,他心里憋的难受。得亏皇后是个仁善的主,不然凭他能给殿下出主意,得治他个轻狂的罪名。
王顺不敢把徐莹的事张扬出去,自然就希望皇后能主动侍君。新婚不久,陛下待皇后好,皇后必是能体会到,偏是皇后贤惠大度,不知道留人也就罢了,还把陛下赶去拾翠殿,这下好了,陛下去了拾翠殿就绊住了脚。
整个后宫都是陛下的,陛下宠幸谁都是天经地义,可拾翠殿里的徐莹实在让王顺感觉不妙。
趁着这个档口,陛下没有挑明心思,皇后好好哄哄陛下,即便陛下心里再对陈娘子有憾,也够王顺想法子料理掉徐莹了。
然而这事的走向不如意。
王顺在拾翠殿外的廊下候着,眼看着天已下黑,还不见陛下有起驾的意思,就在廊下来来回回地转。
少顷,帘子挑起,出来的是郑淑妃近身伺候的玲月,他立刻问:“你去做什么?”
“陛下要在这用晚膳,淑妃吩咐我去传膳。”
王顺就咬紧了后槽牙。傅祯留在拾翠殿用晚膳,无非是想让那位侍奉他净手。亏得他能忍这么久,在拾翠殿停留半日,就为了看那位一眼。说起来,这也是他顾着体面,不然他一句话就能把徐莹调到御前,何苦日日跑拾翠殿!
而王顺也看得出来,傅祯没多看重郑淑妃,不然也不会夜夜宿含凉殿。
傅祯有意抬举徐莹,自然就找机会和她说话:“你是新来的?”
能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宫人皆是举止稳当。
只是,主子们待下再和善,也会顾及身份不轻易与下人玩笑,甚至连话都说的少。
尤其是皇室贵胄,他们不会像普通平民那样,要经历寒窗苦读才能食国之俸禄,也不会像枕戈待旦的将士那样,需抛头颅洒热血才能安享太平。他们生来就高高在上,便是读书习武,也有大儒和保傅教授。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和那群低到尘埃里的仆婢说话?兴许他们说一句话,那群人都不解其意。
徐莹从前随教坊的人给皇帝表演过歌舞,只远远见过傅祯,根本没有听过他的声音,如今也没敢妄想圣天子能和她一个小小宫人说话,头次听傅祯施恩,一时心下激动又忐忑,失了伶俐劲。
郑淑妃敏感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尤其烦不灵透的人,这时便斜乜徐莹一眼,立刻道:“陛下问话,你却不答,岂不让人说我是个没规矩的人了?”
徐莹慌了神,正要告罪,傅祯却已替她开脱:“朕只是随口一问。淑妃也不必多想。”
郑淑妃含笑道:“是,陛下好眼力,她正是殿下新指到妾这里的人。”
傅祯又道:“配在你这伺候。”
表面是在夸淑妃,实则是赞了徐莹,淑妃的酸劲上来,眼神如刀就要剐了那个贱婢,刹那之间已有了想法,可骤然把这人打发了,又怕皇后怪罪,只能暂时留着,往后再计较给她调换职事。
傅祯在拾翠殿草草用了晚膳,又至弘德殿给太皇太后问安,赶在天黑透前到了含凉殿。
暖阁里,媛媛正立在一幅画前,一手持烛火在画前游走,专注地看着。
得益于皇后之尊,较之从前欣赏前人真迹倒是便宜多了。只要她一句话,多的是人想为她跑断腿。可她知道,能有前人真迹的藏家或多或少有傲气,而她身为皇后,得注意言行,需知事情做过了头,会被反噬的道理。因而,她头一次问起珍品,也是宫里所藏的情况。
暖阁里有一支烛火残了,云舒欲再添新的,一转身竟见傅祯双手按在玉带上看着媛媛,才要通禀,已被他示意噤声。
云舒领着殿内宫人悄声退下,傅祯则往前走了几步,见她正在看张僧繇的《五星二十八宿神形图》。
丹青流派多,亦有传承与改进。张僧繇乃南朝萧梁时期的绘画大家,擅长人物故事画和宗教画,亦是梁武帝最看重的佛像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