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太阳穴。
她才来宫里不久,短期内,记不住六局二十四司里的各级女官,诸多宫中旧俗也不清明,即便六局的掌事女官前来回禀得细致,可诸事还需她用心。
尽管这次杜尚宫比照从前拟了把各宫的赏赐都说了一遍,媛媛还是仔细看过了册子上何处宫人的赏赐。
幸而杜尚宫被皇后赐了座,否则凭着皇后这专注劲,她这会已经站麻了脚跟。看她停下手上动作,杜尚宫这才道:“殿下若觉不妥,还请赐教。”
“既然旧例赏赐如此,今年也这样吧。”媛媛端茶往嘴里送了一口,又道,“不过一件事,陛下大婚的仪礼,几涉诸司各处,这些人用心侍奉是职责所在,却也少不得熬夜忙碌。陛下仁慈,已大赦天下,宫人们的辛劳便也不能忽视,趁着这次元正喜庆,一并增加了赏赐。”
“殿下宽恩,是奴等之福。”杜尚宫说完这句,又作难地道,“只是这事,奴还需和尚功局司计司的人商讨,毕竟殿下恩泽广,而宫中用度向来有数目。更何况,尚功局现下由贺贵妃管理……”
“杜尚宫无须担心。”媛媛放了茶盏,“此事我已知会过了贺贵妃。”转而又让云舒把前头递来的各宫出纳册子复又取出,翻到尚服局司饰司的记录。
她指着上头所耗的一应妆品价格道:“虽说宫中所用不比民间杂货,却也与东西两市里的胭脂水粉铺里的价格相差过多,单是常用的面药口脂就要差出半贯钱,宫里用量之大,这一笔账着实糊涂了。”
杜尚宫哪成想皇后会挑了尚服局司饰司的错,却又一想,皇后正是绿鬓红颜的好年纪,也是涂脂抹粉的好时候,况且皇后出身高门,平日所用胭脂水粉自是不差的,对时下流行的妆容饰品价格有所了解并不奇怪。
杜尚宫听说,出了宫的公主也会去东西两市里的胭脂水粉铺选流行的妆品,那被追捧的铺子里的货物必定也是价格不菲。现下皇后既说宫里所需价格与外头相差过大,那她便不敢多加言语,唯恐皇后以为她有意维护是参与了这里头的弯绕,当下就道:“是,奴稍后与郭尚服详对。”
旁的事媛媛不保准,这点却胸有成竹,便也不给她们推脱说嘴的机会,直接就下了令:“依着旧例,除了番邦进贡的妆品外,其余大多均从外采买,这次无非是再与货主商议价格,从今日……罢了,元正之后吧,让尚服局把需外买之物重新报给尚宫局,你再来请旨,压了印,算是全了规矩。”
“是。”
“还有,”媛媛继续道,“元正之后天就渐渐暖了,再往后更是昼长夜短,夏日里无需太多灯烛,便也裁减些,一来能省去宫人过多燃灯的力气,二来也能降低走水之险,便与尚寝局司灯司说,这里也可省出一些钱。”
宫里的人大多图省事,前些年先皇后不在了,后宫的事大多由杨太妃在料理,却也要侍奉太皇太后,照看陛下的几个手足,忙起来就容易忽略旁的事,日子久了,有错漏的地方,没人提及,也就过去了。如今后宫有了正主,又得太皇太后看重,看出错漏来,想来底下的人不敢再分神或错主意。
媛媛知道,骤然改动必有怨言,好在此次借着施恩,想来也不会太过耗神。其实她还看出一些不妥来,却要顾着曾经料理后宫诸事的杨太妃的面子,不大好全部推翻,况且宫里许多事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她急不得。
“先从这两处周转钱吧。”媛媛说到这,没觉身上累,反而眼酸的很,便道,“这两日辛苦你同各司拟个赏赐名单,赶在元正前把赏钱发下去。”
杜尚宫领了旨,又道:“如此,阖宫宫人必会叩谢殿下大恩的。”
“是陛下的恩赏。”
“……是。”
杜尚宫看她合上了册子,这年底的赏赐终于告一段落,便松了口气。正要告退,却见她又垂头盯着那些册子一动不动,就看了眼云舒,云舒一脸愁苦,她便上前劝道:“元正将至,外命妇要向冬至一样入宫朝贺,殿下这几日要多歇息,不然那日会吃不消的。”
媛媛只是淡淡地道:“知道了。”
杜尚宫还要再说些什么,云舒在旁摇了摇头,她便告退去传皇后的懿旨。
出了殿,她才问云舒:“殿下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殿下正为在紫宸殿吹冷风怄气呢。
她本不爱玩樗蒲,被太皇太后提点了诞育子嗣的话,左思右想后便取了樗蒲去紫宸殿见皇帝,谁料人家正哄着宫人玩。寒冬腊月往来一趟,殿下回来就喊冷,明明暖阁里已经有了足足热气,又添了两个火炉,偏是殿下还是说冷。
云舒唯恐媛媛受了风,却不想她仔仔细细看了这许久的册子也没觉累。前脚冷着脸回来,在榻上裹着锦被直哆嗦,后脚便能一门心思地看账,不禁让云舒纳罕又吃惊。
不必杜尚宫问,云舒也想请她出个法子,可话到嘴边,云舒又不敢说了,殿下罚跪御前人,知道的是殿下关心陛下饮食因此责怪宫人侍奉不周,不知道的,可不就以为殿下和陛下不和?帝后新婚不久,这种谣言断断传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