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都流在媛媛身上了,新做的妃色衣裳,湿了一片。
“只是他们来求,陛下能不能应,尚且不知。”媛媛拍着她后背宽慰,“他们只是求着嫁女,又没说求娶公主。依循旧例,但凡和亲,皆是册封宗室女为公主出嫁。”
傅楚楚难得同情起旁人来:“她们肯定也是不愿的。”
不愿又能如何?
世上根本没有多少佳话,所以佳话才被世人津津乐道,无比羡慕。而这些佳话里还有不少是杜撰的,以此来缓解现实里的酸涩。
世上多的是要做和不得不做的事,那么能分给情和爱的时间就更少了。
媛媛暗叹一气,往往她有同情之心,却无襄助之力。所以,做人需得看开些。
她继续劝傅楚楚:“你也说了,宫里只有你一个公主,陛下只有你一个女弟,必定舍不得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便是陛下舍得,太母也舍不得。别再哭了。”
傅楚楚眼泪汪汪地看着媛媛,问:“那陛下为何把我支开?”也不等媛媛再说,又继续哭,“我才不要嫁到回纥去!”
回纥求亲确有此事。因着他们夏日里吃了吐蕃的败仗,不得不迁往漠北,国力不及以前,这才再向大卫求亲。
如媛媛所言,从前和亲回纥的公主便是从宗室女中挑选的人,这次依然如此。不过傅祯却不忍,更是犯难,这才与太皇太后和陈王商量,选何人更合适一些。
明旨没有下发,傅楚楚不信傅祯,竟然以绝食相逼,媛媛哄不好她,贺贵妃也去劝过,她更不听,愣是铆足了劲要把自己饿死。
媛媛不得不亲自往紫宸殿去求傅祯。
她大为担心地说:“咸宜不吃不喝,已经两日了,再这样下去,她会没命的。”
“胡闹!”傅祯摔了手里的朱笔,“朕何时要让她去和亲了?他回纥配要我大卫的公主做配那五旬老者?”
“妾无能,和她说不通,请陛下亲自去劝吧。”
珠镜殿内,傅楚楚横在榻上失了往日的灵气。宫人们跪了一地,杜尚宫和许尚仪也在,劝了许久,她一句也听不进去,还说现下死了,省了许多百姓供养她,舍她一个,能成全不少人,也没算白死。不过,饿了两天,她身子发虚,眼下连这混账话也说不出来了。
傅祯蹈足珠镜殿时,她已经饿得心脏乱跳,被人扶起来,竟然撑着力气嘟囔:“我死也不去回纥。”
“陛下来看你了。”媛媛心疼地说,“别再这样消耗自己的身子了。”
傅楚楚两行清泪流下来,只为了听傅祯亲口说不让她去和亲,傅祯想着她从前上蹿下跳的模样,再看现下这要死要活的德性,又气又急,终是说:“将来你想要什么样的驸马,你自己选,行了吧?”
话音一落,她还没来得及高兴,竟昏了过去。
司医看过后只说是饥饿所致,宫人先给她喂了水,又喂了米粥才让她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
听说她稍好一些,傅祯才点了点头,紧绷的面容慢慢恢复如初。
媛媛看罢后,倒是羡慕起傅楚楚不管不顾的勇气,却也想起了顾恒。
嘉定四年的冬季,她去陇右照看他的伤,她和他说起京中之事,京中之人。顾恒听着,发觉她不再是从前的小女娃,便说到了她的婚事,也不知将来哪个混小子能娶他的三妹妹。还说将来她出嫁时,他一定厚着脸皮多要障车的钱。
谁成想,她嫁人那日,他都没回来送她出门,这一转眼,她已经嫁进宫里两年多了。而她,也许久没见兄长了。
正当她怅然之际,弘德殿的宫人急急赶来,哑着声音说,太皇太后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