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在此方站了许久了,可是有何心事?”
温和的嗓音打碎了静夜的沉寂,夺回了思绪,冲淡了旧忆。
萧颦回眸相望,乱风吹散了她一缕墨发,却见来者披星,散着光华,敛去尘灰。
“有人让我过来给您送件衣服,说是瞧您站久怕您受寒。”
陆琛含笑,伸手递了件斗篷去她面前。
“多谢,也替我谢谢他。”
萧颦浅笑接过,随即便将它披在了肩头。
“殿下在想什么?瓦剌轻骑,敦州,还是上京城?”
陆琛扬唇道,语气轻快猜得也很准。
萧颦亦是未想隐瞒地点点头,单手扶上了一侧垛墙眺望那颗远在天边,却又璀璨无比的北极星。
“倏而想起了些之前的事,有些感慨,一晃眼竟已快到了一年之期。”
她暗自感叹,说话间因着那夜间骤冷而呼出了一口白雾。
陆琛垂眸不答,只是暗暗颔首停在了她的身侧。
“那时候,殿下很难熬吧。”
他没来由地冒出来这样一句,没敢回头去看她的面庞,只迎着城楼下那几星若有似无的焰火神色黯然。
“你何必总揪着这个?我不都说了吗,你不回来才是最好的。”
萧颦叹道,侧眸而来时正好便撞见了陆琛那双沁满哀戚的眼。
缓步上前,她抬手搭上他微微折下的肩头轻声劝慰道:
“你这样,萧景焕怕是会魂魄不安的。”
萧颦释怀地笑到,脑中浮现萧元稷那副慷慨大义,随时准备着以身殉道的模样便不由得摇摇头说:
“他那样的人,若是看见昔日好友因他而自责不已恐怕得难受得寝食难安了吧。”
“可殿下如今又能好到哪里去?您可是他的亲妹妹。”
他转而反驳道,褪去了些神伤便是连语气都松懈了许多。
“我跟你可不一样。”
萧颦说,裹了裹身上的斗篷呼了口白雾说:
“我做的这些,不只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我自己,他萧景焕又哪里来得那么大的脸?”
陆琛没能忍住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是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般地深吸了一口气。
狂乱的风声呼啸,可在那城楼高处,陆琛却是迎着那北风,任由它吹散了发髻,拂红了面颊。
“殿下,其实我也并非想不开,那日在东宫,殿下说幸亏我走了,是啊,我也这般觉得,幸亏我走了。”
他声音渐弱,昂首望那苍穹如墨,碎星斑驳。
“可是,越是这般想我便越是难过,自小长大的情义也好,生而为人的规训也罢,亦或是那恩情如山,无一不在裹挟着现在的我,不得解脱。”
他苦笑道,火光映照在那如玉面庞之时却显得苍白无比,旁侧的萧颦了然颔首,目光垂下时一张略有稚嫩的面孔蓦得浮于眼前。
那是一个很像,但同时又不那么像萧景焕的人啊。
她心中暗道,侧眸看向陆琛时眼底亦是闪过了一阵暖意。
“你知道,长白山天池处的新丽反军我是从何得知的吗?”
萧颦突然问到,陆琛虽疑惑她何出此问,但还是细细思索了片刻后答:
“我只记得,殿下将那事情隐在了派往各地军报之中,为不使人生疑仅藏了几字勉强串联,怎么,难不成这其中另有隐情?”
“这...倒也算不得隐情。”
萧颦想了想说,回身远离垛墙向着长阶处走去。
“其实,这些都是一个新丽人告诉我的。”
“新丽人?”
陆琛不解道,有些想象不来一个了解始末的新丽人为何会将此事告知于她。
“没错,他因为一些事情被家里人所厌弃,他当初来找我时,我也以为他是想报复那些人罢了。”
萧颦转身走下长阶,略过火光迈入阴影。
陆琛跟随上前,在那星光照耀不到的暗处并肩同行。
“可是,当我看到他那双眼睛时才发觉,他此番作为并不仅仅为了报复。”
她接着道,趁着远处映来的一缕微光说:
“他那双眼,像极了萧景焕,我不信有着那样一双眼的人会只想着为自己报仇,果然,我猜的没错。”
踏下最后一层石阶,萧颦看向那远处吹拂而起的枯枝,又想起了那双朦胧在夜色中的琥珀色眼眸。
“他后来跟我说,新丽士级根深蒂固不可逾越,贵族权贵永远无法体会百姓之苦,只一味地想要挣脱桎梏,寻回所谓的尊言脸面,至于百姓如何,根本无人在意。”
她说着又轻轻叹了口气道:
“他说,如若有天新丽真的不在受制于大越,于贵族而言便不必再忍受应付每年派来的巡抚,看着大越的脸色,可于百姓而言,他们那个地方根本就种不出什么粮食,若再没了大越帮扶,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陆琛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