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吃米饭,你来这很久没吃到米饭了吧?伊实对那种东西不感兴趣。现在起床,我们开车过去,用不了多久,我已经拜托瓦萨里奇给我们留位置了。中国不是大米之国吗?你不心动吗?快点儿,醒醒。”
我皱起严厉的眉头,什么也阻挡不了我养精蓄锐。
“Come on,我都已经夸下海口了,我的朋友,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交了一个多棒的朋友,起来吧,就当是为了我。”
我和布鲁克只有两面之交,这个理由在我这必然要扑个空。这场僵持持续了几分钟,以我忍受不了口腔里又苦涩又反胃的味道而了结。沙发像驶过海浪的船只一样把我甩出去,我迈着错乱的步伐走去洗手间。
“他醒了吗?”我问。
身后的布鲁克说:“不知道,我没算上他的人头。”
我搓了搓眼睛,回头又问:“他不去吗?”
“不去,就我们俩,如何?”布鲁克激励着我。
洗了把脸以后我清醒了许多,擦干手开始梳理头发,此前我没怎么在意过我的头发,虽然它依旧要脱落几根表示对地球引力的尊重,依旧发根分叉枯黄,但我不再为此沮丧。
我透过镜子瞟了眼布鲁克,说:“你有信心保证他不会生气吗?”
布鲁克往上甩手,“我才不管他呢!你害怕他吗?”
“不。”我嘴上这么说道。
实际上嘛,有一点怕,没办法,就算在他强壮的体格和粗烈的长相下努力屏住呼吸强装镇定,然而在他极具洞悉力和攻击性的言语下没有谁能忍住不破防。
布鲁克的车技同他一样年迈,给轮胎增添了意料之外的颠簸。我倒也纳闷,伊实在这条路上开的时候我还能睡过去呢,没怀疑过是路不好。从车子转入一个我不熟悉的岔口开始,周边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模糊。
瓦萨里奇先生的住宅门口堆满了积雪,这不是清雪车的失职,恰恰相反,这体现了他们事业里的人情味。积雪旁边竖着一块立牌,上面写了两行挪威文字,我盯看许久,布鲁克逐字翻译道:“它们有用,请别清扫。”
我问:“有什么用?”
布鲁克:“瓦萨里奇家的小孙女喜欢埋宝藏,他慈祥的爷爷不忍心那双吹弹可破的小手被泥土给毁了。”
我在他脸上看到了羡慕,其他的我无法多嘴,便没追问下去。
布鲁克敲了敲门,门后出现一位岁数看上去与他不相上下的老爷子,体型却是他的两倍,带着屋内温暖醇香的人烟气息来迎接我们。
“嘿伙计——”瓦萨里奇张开双臂,像一座拖拉机向布鲁克开去,“可让我好等!”
布鲁克本想伸出手臂拍拍他的背,但他明显够不着,于是迈上一个台阶,象征性碰了碰他的肚子,“你知道的,从伊实那儿开出来要费点功夫。”
“你从那儿过来的?”瓦萨里奇很惊讶,赶忙让出一条路请我们进去。
“当然了,不然怎么给你带来我的新朋友。”布鲁克朝后撇了撇头,“她现在可是伊实在养,我偷出来了。”
瓦萨里奇的视线移到双手插兜一声不吭的我身上,问:“就是她吗?”
我低着头,还在考虑进别人家门第一件事就是脱鞋但是四处都没有鞋柜该怎么办。
布鲁克:“是的,她是个血统纯正的中国人。”
“你已经在电话里说过了,朋友。”
“是的,她也是我交的第一个中国朋友,我们感情很好。”布鲁克夸大其词,似乎很骄傲能和我扯上关系。
瓦萨里奇哈哈大笑:“Well, well——我明白了,下回我把赵请来,他们一定能一见如故。”
“当然了,我是说,当然了。”布鲁克点点头。
瓦萨里奇领我们到客厅,这儿连着开放式厨房,显得格外宽敞。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漂亮的壁炉,懒懒地燃着一簇火,将整个屋子照成黄昏色,和外面冷酷得要命的蓝灰色成鲜明对照。沙发上铺满了玩偶和其他色彩鲜艳的小玩意儿,它们杂乱无章,这是不可避免的,小孩的生存空间熵变大的速度往往要比成年人高个几倍。
这些玩具的小主人们此时正跪在地上,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掰过整个身子看过去,很显然他们这个年纪尚未完全获取脖子的掌控权。布鲁克是这里的常客,小孩儿们对他没有一点新鲜感,那么承载这种纯真无邪的新鲜感的人一定是我了。
“好久不见呢我的小甜心!”布鲁克朝瓦萨里奇家的小孙女招手,奈何人家根本不理会,他撇撇嘴,对一旁年长些的哥哥说道:“你欺负她了?我警告你,你可不能欺负她!”
哥哥像模像样地翻了个白眼,差点把我逗笑,他和Disney的镇山之宝长得一模一样,很特别的是他还有一对招风耳。“她明明是讨厌你。”他说。
“不,不可能。”布鲁克在小甜心身旁蹲下,用自己的独家秘方哄着。
而我听不懂一句挪威语,从踏进客厅开始除了表现得像个盆栽以外找不出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