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撒娇,冰淇淋和生日蛋糕一样,在我这早就被划到了祭品的行列里。
绕了超市一圈,他又拿了很多种绿色蔬菜和土豆,还有一袋面粉,一小包应该是酵母的玩意儿。我心里暗道不妙,他貌似真打算让我做饺子包子给他吃。如果真到那时候,我一定要以一个文雅的姿势跪地求饶。
这家超市和中国随便哪家超市也好,便利店也好,小卖部也好,甚至地摊也好,相比起来,人流量少得令人心旷神怡,就像每粒分子都生存在最合适的温度而进行不紧不慢地不规则运动。我们站在收银台前的队伍里,前面还有两位客人,同样推着一车的商品,收银员十分投入地扫描商品,仿佛机器屏幕里逐个增加的商品条是她越来越丰富的人生履历。
队伍里的所有人都充斥着一股令人犯困的平静,不催不闹,有的还有一丝兴致欣赏收银员整洁又有秩序的动作。除了,除了他。
“瞧好了,她马上就要向那个老头道歉了,我看见她把同样的物品扫了两次。”他低下头在我耳边说。
我微微错开,往那边看去,果然收银员在她完美的节奏里出现了差错,给面前上了年纪的顾客解释什么。我顿时觉得他的人生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无趣。我没有回应他,但这并不影响他自言自语自娱自乐。
“前几天暴风雪,道路积雪把小镇堵成了监狱,Well,虽然这世界本来就是个臭到极致的监狱。”
“你真是幸运,我本来想着,如果来这的路上碰到清雪车的话,我就找个机会把你丢了,然后原路返回。那玩意儿没有个两三个小时根本结束不了,我讨厌麻烦。”
“看,看那老头子的步伐,当这里是北极。”
“你在看什么?又睡着了?”他翁下腰把脸凑过来,和我的视线撞个正着。
我完全没听他叽里呱啦地用那副烟嗓子说了什么,一直垂头观察前面抱着一袋面包安静排队的小孩。
小孩独自来逛超市,他的家在不在附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的家一定有温暖的壁炉和一条更加温暖的大型犬,每天早晨由母亲甜蜜温柔的亲吻唤醒,父亲会让他骑在自己头上,然后在天气极好的周末全家人一起出去野餐。爱让人勇敢,向来如此。
突然我被捏住了脸颊,被迫仰起头,那位愤世嫉俗的房东不满地看着我,说:“给点反应。”
我想起刚刚“文雅地跪地求饶”的誓言,于是说:“You are always right.”
收银台的进度救了我一命,他只是怏怏地冲我使了个眼色,便推着购物车向前一步走。
可我没想到凌迟来得这样快,他的手机响了,走到一旁接电话,我和一辆即将见底的购物车留守在原地。原先嫌节奏慢的我现在冷汗直流,心里默默希望收银员女士能再次犯错。
我身无分文,并且人模狗样,早上偷吃了一块水果蛋糕和一块巧克力,还狠狠地踹了伟大的环保工作者一脚,如果现在又犯下逛超市不给钱的罪状,那么挪威警察将义不容辞地请我去喝茶。
天呢,是谁的电话如此重要?
我焦虑地向他那边张望,又焦虑地盯着商品何时扫完,无助的我犹如冰箱底下被粘住四肢无法逃逸的老鼠。
秒针滴答滴答激流勇进似的在我脑海里旋转,终究迎来了飞腾而起在空中滞留的那一刻,便是收银员女士抬眸凝视我的那一刻。
“等…请等一下……”我说。
她给了我一个安心的微笑,但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感到安心,给人添麻烦使我感到焦虑。
我站在原地想喊他,却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抱歉……我的朋友很忙,我去提醒他一下,十分抱歉。”
说完,我气鼓鼓地走过去,想直接拽着他走,却撼动不了他分毫。
“那么你又想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找到了我你又能怎么做呢?Gavin已经完全对你言听计从了吧,还是Kevin,或者是Gay-vin,随便。”
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垂眸看我,摆出一副很欠揍的笑。那位被玷污了姓名的“some-vin”同志此时应该和我一样咬牙切齿。
总而言之,他又在和前女友唇枪舌剑。这都什么时候了?那么多人在后面等着呢,就因为你一个人打电话耽误了,损失谁来负责?
后来我回想,当时队伍里只有两个人排在后面,至于损失更是没有根据,一切只是源于我爱制造包袱的扭曲观念。
“先去付钱好吗?”我乞求道。
他敷衍地点点头,仍旧对电话那头说:“你也该适可而止了,换一支手机号码十分麻烦。”
可是对方没有休止的迹象,他也不挂。我算是看出来了,余情未了的人分明是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丢掉奄奄一息之人的行李,却不能当机立断地挂掉前女友电话。
没轻没重的男人。
我火气上来了,一把夺过他的手机,一顿输出:“Shut f**k up you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