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睁大眼睛看清了关山月,含糊道:“郡……主……谢谢……抱歉。”
“别抱歉了,动不动抱歉这抱歉那的。”关山月揉了揉耳朵,“以后别说了,我不爱听。”
“以后?”柳叶舒闭上的眼睛又睁开。
关山月把他的眼睛重新合上:“闭上吧你,我送你回去,不是要和我做朋友吗?当然有以后。”
柳叶舒闭着眼睛,痴痴地笑了起来。
关山月起身,出门看着异常忙碌的马广源,寻思这晚饭时分,整个醉仙居恐怕都腾不出人手了。想了想,还是亲自把他背了起来。
柳叶舒比关山月要高一些,一起坐在惊羽背上,若坐前面,这一滩软泥的模样不是挡了视线就是压了马头,若坐在后面,又控制不住地往下滑倒,关山月苦于没带麻绳拴住他,终于后悔没坐车出来。只能亲自背着柳叶舒徒步往柳宅走去。
街上路人熙攘,好在夜幕降临,没多少人留意到他们。
柳叶舒的呼吸吐在关山月的脖颈,带上了神仙醉的香气。
关山月小声问道:“你小时候过得不好吗?”
好像在说梦话,柳叶舒十分乖巧:“不好。”
关山月又问:“那你现在过得好吗?”
柳叶舒默了半晌,艰难道:“我不知道。”
关山月腾出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发顶,柔声道:“你会过得好的。”
朦胧中,柳叶舒感到自己飘忽的神智回来了一些,他眯起眼,看见关山月近在咫尺的脸,这一定是梦吧。他沉沉睡去。
翌日,柳叶舒在房中醒来。
小厮墨砚给他端来醒酒汤:“郎君还是第一次喝这么多酒,身体可有不适?”
柳叶舒摇了摇头,头痛道:“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
墨砚把醒酒汤递给他:“郎君你不记得了吗?是宣宁郡主背你回来的!”
柳叶舒一惊,昨夜的种种悉数涌入脑海,那些话,那些事,竟然都不是梦!?
墨砚起身把窗户打开,道:“郎君怎么会和宣宁郡主在一起呢?她刚让大郎君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定又要责怪你的。”
柳叶舒并不搭话,他放下汤碗,拿起水漱口,洗净脸之后,穿好衣服,道:“什么时辰了?”
墨砚:“快到卯时了。”
柳叶舒一惊,立刻快步走出。
柳家有两位朝廷大员,上朝之前他们都会在正堂共同用早饭,也顺便接受小辈请安。柳叶舒每日早早过去,从不落下。
昨夜宿醉,柳叶舒起得略晚了些。为了不耽误时辰,他只好从小路过。
小路从柳思源的房间后头绕过,生怕被父亲责罚,柳叶舒低着头轻手轻脚而过。但由于靠得近,还是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那是母亲王禾青的声音:“玄佑真人说的没错,他一回来就吸食了晟儿的气运,还是应该尽早将他送回庄子去。”
柳叶舒愣住,停住了脚步。
柳思源道:“那道士早在两年前就因为骗人钱财、害人性命被捉拿归案了,想来他当初也是为了钱财诓骗我们,你不要再提此事了。他毕竟也是我们的孩子,如今昱辉没了科举的资格,前途暗淡,好在他不曾落下学业,柳家不至于后继无人。”
王禾青:“学业没落下,乡试怎的就没考上?”
柳叶舒的身影隐没在靠墙的树影之中,未明的晨色压人,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柳思源道:“你不是不知道,他体弱,每次考学都坚持不住,半途晕厥,连童试都昏了两次才过。父亲与我都亲自考较过他的学问,还算扎实。比起宠坏的昱辉,还是强上许多。”
王禾青的声音尖锐起来:“宠坏!?你说我宠坏了晟儿?自晟儿出生以来,你与父亲有哪一日是悉心教导过的?你们官大,你们事忙,外人还道我嫁入宰相府是多么风光的事,可京中的贵妇们,有哪一个和我一样,每日只有现下能与夫君说上几句话?”
柳思源沉默了片刻,叹气道:“是我亏欠了你……”
脚下虚浮,柳叶舒浑浑噩噩走到正堂时,所有人都已经到了。墨砚迎了上去小声道:“郎君不是走的近路吗?怎么比我还慢些,今日连大郎君都到了!”
柳叶舒惨白着脸,上前行礼道:“给祖父、父亲、母亲请安。”
柳德厚放下筷子,道:“君子勤勉,不应懈怠。”
柳叶舒依旧魂不守舍:“孙儿知错了。”
柳德厚看了他片刻,道:“坐吧。”
柳叶舒坐下,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饭毕,柳德厚和柳思源起步要前去偏房换官服。王禾青连忙道:“父亲,晟儿他已然知错了。”
柳昱辉得到示意,连忙上前:“是啊,祖父,我昨日抄书抄得手都酸了。”
柳德厚严肃道:“一日都抄不完,还敢说,今日先去关府认错,跪完祠堂,回来再抄!”
“啊……”柳昱辉求助地看向王禾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