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到底心疼不心疼那一队侍卫不知道,但他待陈衍的礼遇之厚,实在让青青咋舌。
京城巍峨的城门已遥遥出现在平野尽头,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自有股不一般的气象。
青青仔细打量远处城池两眼,放下车帘,轻轻吸了口气。
“好多人。”
她指一指城门方向,“都是来接你的?”
前来迎接的阵仗早有探路的人来禀过,陈衍面上并不意外,只笑了一声。
“太子试探我在先,说来是他理亏,何况打从津门起再不见东宫的人,他自然知道我已经看穿他的试探,想弥补示好一二也是常理。”
可这阵仗也太大了,只看远处乌泱泱的人影,粗粗算来总有一二百人,青青听婆婆讲过本朝礼制,这实在远超迎接一个藩王世子的规格。
“要我说,你初入京城,太子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其实不是好事。”
到底两个人一路同行,又经历许多,陈衍待她其实不错,青青忍不住规劝:
“你们广陵王府本就是朝廷的眼中钉,你又是那么个名声,行事如此高调,恐怕会惹得许多人不喜。”
然而她转念一想,陈衍自然对自己的处境一清二楚,他连狼藉不堪的名声都是有意为之,或许今日之事也早已料到。
他越看不清自己的处境,行事越高调,越能让朝廷和皇帝放心。
果然,陈衍听了她的话,不怎么在意地一摆手,“无妨,我要真是人见人爱,宫城里那位能睡得着觉?”
总归他心里有数,青青也不再多言。
眼看城门越来越近,她犹豫片刻,又掀起一角车帘看了看城门口密密麻麻人影,终于下定决心。
“陈衍,”她道,“我们就在此处分别罢。”
陈衍原还在不紧不慢地斟茶啜饮,闻言手腕一顿,抬眼来看青青。
“你要走了?”
青青一笑,“你这车驾难道不是直入宫闱先去面圣?那可有无数人盯着,再不走就难脱身了。”
难道还真留在他身边当侍妾?
陈衍一时没有言语,又垂下眼去,慢慢把茶盏斟满,眸光注视着剔透澄净的茶水,放下了茶壶。
“你现在也不好离开。”
良久,他出声道,语气平静,“我这车驾明里暗里无数人盯着,非得等我露面在京城安顿下来,他们才会把目光转移到我本人身上。”
青青不由蹙眉。
“你暂且待着,我毕竟是外男,不可能住在宫里,约莫是在长安大街那座简修的王府居住,你先随我安置,至多等到后日,我让林三护送你离开。”
这倒也是个法子,青青思忖一阵,点了点头。
陈衍又道:“至于你之后的住处,我在城东有间别院——”
“这事儿我们不是已经说过?”
青青笑起来,“你贵为世子,这一路看在婆婆的情分上已经待我多有宽仁,青青感激不尽,但寻亲是我自己的事儿,没有一直麻烦你的道理。”
斜倚在车厢边上的少女笑容明艳,陈衍只深深看她一眼,微微颔首,再不多言。
*
广陵王世子奉旨入京,不远千里来为陛下贺寿。
在这称得上风调雨顺的万寿节期间,已经算除了为陛下筹备寿诞之外的头等大事,是以礼部早就严阵以待,一应仪程按规制准备得体面又妥当,力求不被这位暴戾名声远扬的世子爷挑理发作。
他们也并不是小题大做——
没看到连东宫和几位皇子都亲自前来了么,这是何等的礼遇,可见广陵王府即使遥踞江南,也足以牵动京城的风云。
下头官员的腹诽揣测自然埋在心底,人群最前端,太子并两位皇子面上和和气气地坐在一处,个个笑容如沐春风,颇有些“有朋自远方来”的意思。
不知道的人恐怕以为广陵王世子与他们有多要好。
毕竟是东宫储君与皇子,亲自前来已经足够表现重视,总不能叫几位天家子弟站着干等,因此礼部早准备了遮阴歇息的地方,方便三位殿下围坐饮茶。
“听说陈世子这一路上并不怎么太平,连太子都派了东宫侍卫去护送。”
说这话的是大皇子李岱,他是当今陛下还在潜邸时的长子,生母也是名门贵女,如今诰封贵妃,总理六宫事宜。
有这样的出身,又占了一个“长”字,可想而知,他对储君之位不是没有想法。
然而大燕虽说是以武立朝,但造反这事向来是自己做得别人做不得的,因此立朝后对礼教约束极严,大皇子再怎么自诩出身优越,也难以越过“嫡庶”二字。
偏偏本人也算得上是文武兼备,却打从娘胎里就没了指望,大皇子一直为此事暗恨,也从没放弃过争位的打算。
此番广陵王府和襄阳王府为皇帝贺寿,两位世子都要入京,藩王们经营多年,不止在自己的封地,便是朝廷里也多有交游和势力,若能拉拢一二,自然是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