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见他们的神色了么?”
上房内,青青单手支颐,还在回味方才的做戏,“我都怕他们把我打一顿。”
陈衍瞥她一眼,除下外袍挂在一旁,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倒没发现,你还有当祸国妖妃的潜质。”
阴阳怪气,青青瞪他,转念一想,当妖妃也要有本钱的,权当陈衍夸她美了。
这样想着,她又抚了抚脸颊,捏着嗓子学方才的矫揉造作:“世子殿下也颇有昏君的模样呀。”
“我劝你慎言。”
戏也做过了,四下一没有人,陈衍又恢复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抿着温茶,神色漫不经心,“我是藩王世子,不敢称君。”
话一出口,青青也自觉失言。
只是她初识陈衍的时候不知道他身份,相处之间放纵惯了,后来装模作样了没几天,又知道了他是婆婆过去主人的孩子,心下更不由自主觉得亲近,难免暴露本性,讲话也不大经过脑袋。
见她面露懊恼,陈衍微微一笑,“无碍,只是提醒你日后当心,仔细祸从口出。”
墙角传来滴漏动静,已经快到亥初,整座安陵城都陷入黑夜的寂静。这一日也不算平静,安顿下来后难免觉得疲乏。
青青坐在妆镜前拆发间的珠钗,陈衍已经洗漱过靠在床头,却没像往常一样看书,目光越过她纤薄的肩头,看着铜镜里她模糊的面容。
“青青,”他问,“你觉着你的计策有用么?”
青青的手指一顿,慢慢摘下最后一支银钗捏在指间,这还是在济州郡的时候,广陵王府的暗桩给她准备的。
“我不知道。”
没了钗环,乌黑的长发全披散下来,她侧过身来看陈衍,不自觉咬着嘴唇,“机会已经给他了,我这样无理取闹,其余侍卫都心生厌烦,他买来的酸杏大约也不会再被仔细检查。”
陈衍神色平静地听她分析。
“要是他想直接刺杀,闹了这么一出,东宫的侍卫们心有怨言,想来也不会有多警醒,房间里只有你我二人......”
青青瞥了眼门外,“只要林三不在......”
“你还想让我把林三支走?”
陈衍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不是说不会让我置于险境?难道是林三走了眼,没瞧出你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这确实不大妥帖,青青也只是试着提一提,担心队伍里那细作不上套。
她叹了口气,不再强求,又转过身去整理钗环首饰,却听背后有脚步响起,接着房门一开,陈衍淡淡吩咐林三,“不用你守着,下去罢。”
咦?
青青扭头去看房门的方向,恰瞥见林三的衣角从门外走开,陈衍重新关上门,回身对上她的视线,微一挑眉,“如何?”
“你又改主意了?”她露出笑脸。
陈衍嗤了一声,重新靠回床头,扯了扯身上单薄的里衣,“你非要闹这一出,若不能遂愿,又得做几天的锯嘴葫芦。”
其实他人也不坏。
青青难得没计较这点讥讽,心满意足地去洗漱了。
直到收拾停当,约莫也过了小半个时辰,青青才和衣躺下,忽听外头有人敲门。
“世子,他们把酸杏买来了。”
是林三。
青青又一骨碌从小榻上翻起来,正要开口,陈衍却抄起床头小几上备着夜里润口的茶盏一把砸向门边,压着嗓子语带恼怒:“放在外头就是!滚下去!”
他突然发难吓了青青一跳,门外静了片刻,传来一点窸窣动静,又再没了声息。
青青美目圆睁,呆呆瞧了陈衍半晌,却见他神色平和,没有半分怒意,“这是做什么?吓我一跳。”
陈衍一时没有接话,茶盏砸了,他只能起身到桌边重新倒了茶,低头抿一口才道,“过上一炷香工夫再去取杏子。”
什么意思?怪里怪气的。
青青拧起眉头,“大半夜的,动静闹这么大,整座客栈的人都听到了。”
“就是要他们听到。”
陈衍瞧她两眼,神色有些古怪:“你真不懂?”
青青一脸迷茫。
“白日里才出了下毒的事,夜里我却不让林三守门,房里又有你这个侍妾,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陈衍慢悠悠道,“林三敲门搅了我的好事,砸他一个茶盏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青青听着,脸颊慢慢热透,连耳根都烧起来。
“你、你——”
她指着陈衍,话都说不顺畅,若是眼神能伤人,恐怕陈衍已经被她千刀万剐了。
“我怎么了?”
被视线剐着的陈衍却不紧不慢又饮了两口茶,“你放着路上的安生日子不过,非要揪出那细作,我这不是再替你把计划圆一圆,更周密些么?”
“细作以为我们耽于情爱无暇他顾,林三又被我喝退,那酸杏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摆在外头,难道不是个绝佳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