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诸人一觉醒来,天都变了,杨首辅辞职了那么多回,每次小皇帝都好脾气低姿态地做足礼节请他回来主持大局,这次闹得更大,内阁的大臣们几乎都跟着上疏求去,小皇帝不应该更是诚惶诚恐求着杨廷和回朝吗?!
谁能想到呢?这次皇帝硬气了,不但不低头,转头就叫人把之前那几位的差事顶了,那叫一个干脆利索,这回,倒是把那些老臣们逼到了墙角。
你不是不给皇帝面子吗?皇帝这次也被惹毛了,也不给你们面子了,一个个地不是说年老多病吗?朕先让人顶上,也不说让你们走,就这么晾着吧,倒是要看看,尔等自行求去,反过头来,有没有这个脸皮自己回来?!
——倒是还真没这脸皮,来日史书工笔,哦,自己上疏求去,然后自己又腆着脸皮回来了,那是要让人笑话啊。
但是他们也不都是真心想走的,起码,不想这样走。
就算是想走,那也得是风风光光地致仕回乡,回了老家,也是声名卓越德行高洁,受乡人尊重,受仕子们追捧的大儒,但这算是怎么回事?
还没允准辞职,倒是先把接替工作的人安排上了,皇城根底下谁没有两只利眼?都看得出是皇帝如今羽翼已成,心里主意已定,立志是要清理朝堂了,他们,是清理对象。
朱厚熜知道朝中议论纷纷,也有不少人上折子暗戳戳地说他太过冷酷无情,不给大臣体面。
朱厚熜对于这些折子,一律压着不批,体面?就他们要体面啊?我这个当皇帝的难道不要面子?被这么一次一次地打脸,我有瘾啊?
杨廷和的位置暂且没有人替,但是他也不想在待下去了,两日后,杨廷和再上折乞休,朱厚熜挽留,杨廷和再求,皇帝允准,连带着当时跟着他求去的那些老臣们的乞休折子也都被允准。
朱厚熜虽说心中郁郁,但理智还在,也还没像上辈子那样变得阴骘薄情,他多有赏赐抚慰,又派自己的亲近大太监去送行,算是给足了面子。
一来,当初武宗崩逝,确实是他们这一届内阁成员在风雨飘摇时守住了大明,武宗一朝也是栋梁忠臣,如今君臣间生了龃龉渐行渐远,但他们当初也是有功劳的,这不能抹去;
二来,杨一清和袁宗皋都劝他,朝中为此事已经是人心惶惶,不可再有风波,对于老臣们给个体面,也是安一安朝中人的心,没法子,这些人在朝中几十年,门生故旧弟子姻亲无数,总不能都不用了,还是要稳住人心往下走的。
李盛去看了杨廷和离京,躲在树梢上看的。
他的儿子杨慎在旁边扶着父亲,红着眼睛看着老爹离开,转眼就一幅咬牙发恨的样子,李盛叹气,可见文才高达不一定就人情练达,看这这样子,是心里不服气,为老父亲抱屈呢。
刚才杨廷和倒是一脸放松宽和,他久在朝廷,也见多了这些事,如今自己成了局中人,愤懑是有的,但是到底还能把持住心境,还劝儿子要守心安意。
但是很明显,杨慎
没听进去,也是,他可是当年左顺门之变的领头人,怎么看也不是这种能听劝认命的人。
李盛最后看了一眼杨慎,扭头跑回了宫里,文章憎命达,看来这一世,那首临江仙还是会现世的。
接下来的几天,李盛出奇得忙,就连自己本来也很忙的朱厚熜都注意到了。
“昭昭这几天都出去吗?”早饭的时候他问黄锦。
“回皇爷,昭昭这几天在宫里逛来着,连后面厨房、库房、工坊都逛了个遍,似乎很有兴致,每天都逛到深夜才回来,听回报的人说,今天去了宫外,去听了一天的说书的。”
朱厚熜皱起眉头:“那昭昭这一天没吃东西?”
黄锦心说您可太小瞧昭昭了,它听累了就去孙家吃饭,吃到一半闻着隔壁冯家的饭香,就叼着吃了一半的鸡腿翻墙去人家家里吃了炖鱼,还喝了鱼汤,晚上是去张景明大人那里吃的,一只猫干了人家半盘子虾仁,吃撑了不想跑还是陆炳把猫接回来的。
他在旁边一说,朱厚熜也禁不住笑了:“也是,当年咱们还在安陆,昭昭就娇气得不得了,如今更是不受委屈了。”
他正吃着,就看见门边一只大毛团子打着哈欠走进来,很不客气地跳上他面前的桌子,拍拍那罐子羊奶示意自己要喝。
朱厚熜把猫猫抱过来撸了一会儿,感觉昭昭这毛都有点糙了,不如前几天顺滑:“昭昭,你这毛毛都粗糙了,在家玩几天吧,春日里京城风大,天儿也干燥,还有花粉,出去玩也不舒服啊。”
大猫猫一爪子拍在他嘴上让他闭嘴,从他怀里挣扎着跑出来吃饭喝奶,然后抖了抖毛又出去了,临出门还瞪一眼朱厚熜——要不是怕杨慎在坐顺门搞事情,老子得赶紧出去攒积分,你以为我想顶着各种杨柳毛絮各种花粉出去干活啊?还敢说我毛毛不顺了,把你扔外边一天跟我一样逛一天,你都得变成泥人!
想到这,李盛不高兴地甩甩尾巴。真是,从古到今,这京城的气候就一直这样,一到春天就刮风,有时候风里还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