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冼耀文而言,拉链行业的天花板太低,不值得投入过大的精力,但他想要生产夹克又非常需要拉链这个配套,且整个世界正处于大乱之后的大治,人口已经进入高速增长期,大多数行业都可以吃到人口红利。
剑指“穿”的纺织业更是首当其冲,在行业蓬勃发展与投资者见好大量进入的空窗期,正是生意最好做、利润也相对较高的时期,这时候眼睁睁地看着并不算隔行的拉链快钱从指缝间溜走,他真有点不甘心。
不大举投入,又想挣到行业快钱,最好的办法是从代理入手,赚取佣金,然后投资行业相关的高速发展的企业股票,低吸高抛,套取利润投入到新的有发展潜力的企业,视情况考虑长期持有股份或升值到一定高度套现,亦或者,静待行业洗牌,伺机而动。
理清了一些问题,冼耀文拿出一张信纸,稍稍酝酿,落笔给吉田会社的社长吉田忠雄写一封言辞诚恳的自荐信,在信中先是对吉田会社好一通夸,然后又吹嘘一下金季商行身为兄弟国际株式会社的代理,在香港和新加坡取得了不错的业绩……
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信纸。
等写好信,装到信封里,在信封的背面写一个编号,再装到一个“待发信件”的文件袋里。
信不着急发出,吹嘘不能光凭红口白牙,得需要本钱。
又写一封待发给安井正治的信,冼耀文放空了脑子,不再想工作上的事情。
另一边,王霞敏家里。
王霞丽倚在门框上,手伸进兜里捻一小块钵仔糕,如闪电般塞进嘴里细细、轻轻地咀嚼,动静很小,不盯着基本看不到她的咬合肌蠕动。
她只有一块钵仔糕,不大的一块,不想和别人分享,但她又不想躲到某个角落偷偷吃,因为今天家里非常热闹,村里还有隔壁几个村子的好多俏姐姐都在她家里,她要在这里看热闹,而且……
王霞丽望一眼灶台的方向,鼻子下意识抽动了一下,今天家里吃席,会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王霞丽已经搬去与王霞敏同住,早晚两餐跟着冼耀文吃,虽说在吃方面,冼耀文不会亏待自己,但吃得再丰盛,也会有节制,不可能日日吃席,而且,家常菜和筵席的菜色有着不小的区别。
这段时间,王霞丽的脸吃得圆滚滚,肚里的油水充足,但依然挡不住吃席的诱惑,王霞敏回来帮忙,顺便掌眼,她也借口帮忙跟了回来。
帮忙是不可能的,她根本插不上手,早早过来的俏姐姐们一点没有客人的觉悟,一个个都在给姆妈帮忙打下手,灶台前,掌勺的位子需要排队轮着上,每一位俏姐姐都在展现自己的厨艺,以恐落人后。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石硖尾这里的人们大多挣扎于温饱线上,物资极度匮乏,大部分的精力与体力都要花在搵食上,加上房屋的逼仄让一家人困在一个小空间里,互相之间谈不上隐私的空间,夫妻之间想亲热亲热只能等到家人熟睡之后,但人不是机器,可以设计精密的时间差,有时难免会遇到尴尬的情况——正在嘎吱嘎吱折腾,憋尿的小孩坐了起来,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惊恐地看见爸爸在打妈妈。
这种情况还是好的,还未懂事的小孩,几句话能糊弄过去,但已经迈过双八年华的女孩就不是这么好糊弄了,很多事她们已经懂了,也有了对异性的羞耻感和好奇心,逼仄里发生的那些不可对人言的事,对她们而言是一种折磨。
肉体上的穷困,精神上的折磨,让她们千方百计想要逃离,在先行者蹚出来的一条条逃离之路间,她们会选择,也会去匹配哪条路是自己能走的,很显然,王霞敏的这条路让不少人羡慕,也给了她们启发。
由内而外的幸福与自信是装不出来的,少女的纯洁也是装不出来的,石硖尾这里数万人,之前做什么的都有,不乏精通观人的高手,王霞敏是一种什么状态,不少人都看得明白,一个佣人尚且如此,姨太太又该是怎样一副光景?
虽然方元珠之前的所作所为坏了口碑,让不少人并不想搭理她,但经过优中选优,今天过来的女孩依然有十一个之多。
王霞敏把新出锅的一盘菜端上桌,摆好盘,目光不经意往挂在墙上的坤包扫了一眼,包是她的,里面放着十几个红包,人多眼杂,她不能不小心。
昨天她向先生汇报自己姆妈今天的安排之时,她可以感觉到先生对这种安排并不满意,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让自己准备红包,一个大红包里放500元,其他小的放50元,并吩咐她好好把关,姨太太的人选在食讫时就要定下来。
她有点懊恼姆妈的安排,把所有人选都聚在一起,不像相亲,更像是青楼选花魁,动静闹得太大,也少了转移腾挪的空间,根本不可能符合先生的心意,还亏得姆妈沾沾自喜。
此时,在暗中较劲的“候选人”们,无一不时而把目光放在王霞敏身上,都生活在石硖尾这个相对独立与封闭的空间里,又身在姨太太人选之局中,她们不可能不对王霞敏这个唯一可以窥探自己将来生活一种可能的对象。
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