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隔着灯光,他看见了隐在绸袍下,一道若隐若现的淡粉色伤痕。
他骤然出手,将绸袍整个扯下。
那几乎贯穿大半个背,约莫一指宽,清晰印在肌肤上的长长一道旧日鞭痕,也完整展露在了他面前。
谢琅久在军中,对这样的鞭伤可太熟悉了。
只看一眼,他就知道,这虽是旧伤,可绝不会超过一个月,以这人的体质,最多再延长半月,因为伤口已经长住,但还没有完全愈合,才会呈现出这样的颜色。
卫瑾瑜已经反应过来,要拢上衣袍,被谢琅按住。
谢琅眉目森森,指腹缓缓抚过那伤痕,问:“谁干的?”
卫瑾瑜原本微蹙眉,听了这话,反而扬了下嘴角,十分漫不经心道:“知道了又如何?世子是要为我报仇雪恨么?”
“是卫氏么?卫悯?”
谢琅继续问。
算着时间,这一个半月,正是他们冷战不说话的那段时间。
之前只因他没有跟着一道回门,卫氏就能罚他跪出一腿的伤,这回若又是因为他们闹别扭,卫氏作出这等事,似乎也不稀奇。
然而,他这样的体质,便是顶着这样一道鞭伤,昼夜苦读,又在贡院里连考九天九夜的么。
卫瑾瑜沉默了好一会儿,抿起唇,冷冷道:“无论是谁,都与你无关。”
“谢唯慎,我不需要你忽冷忽热的关怀与怜悯,也没工夫与你装柔弱装可怜,你我之间,你最好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许久,身后方响起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本世子姓甚名谁,不需要旁人提醒。”
“先管好你自己吧。”
谢琅拿起浴巾,握起那把乌发,用力擦拭了下去。
卫瑾瑜肩背挺直,亦不紧不慢拢上绸袍。
如此相安无事睡了一夜,次日一早,用完早膳,谢琅没立刻离开,而是同卫瑾瑜道:“今日休沐,带你出去转转。”
卫瑾瑜再度抬头,用异样视线打量他。
谢琅好笑:“怎么?不敢跟我出去?”
卫瑾瑜没答,而是问:“去哪儿?”
“到了不就知道了,换身衣服去,别磨蹭,我在马车里等你。”
他发号施令一般说完,就先出去了。
雍临已驾车在府外等着,见谢琅悠然背手出来,没忍住问:“世子当真要带三公子去大慈恩寺玩儿?大慈恩寺香火一向旺,寺里卖的东西,无论吃食还是其他小物件,可是出了名的贵。”
雍临言外之意很明显。
世子爷,您有那么多钱么。
总不能带着
人过去了,不吃不喝,连根香也不上吧。
谢琅道:“会试圆满结束,圣上高兴,特意开恩发了上月和这月薪俸,还有一笔奖赏,放心,你主子眼下阔得很。”
他自然也不是那么想带人出去挥霍。
然而,既没考好,身上又添了一道伤,瞧着可怜巴巴的,他这不也是没办法。
大慈恩寺位于城南,接近城郊,路上需要花费不少功夫,早上出发,到了已经临近正午。
眼下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寺中游人如织,除了过来进香的香客,还有不少刚考完试的举子学生,因大慈恩寺的签文出了名的灵验,很多学生都提前过来掣签,卜问前程。
两人进了山门,就见到一株数人合抱的银杏古木下,许多香客学子正排着长队,从一名老僧手里接过签筒,摇筒掣签。
十两银子一签,价钱不菲,但仍有许多人趋之若鹜。
谢琅道:“要不咱们也过去掣上一签?”
卫瑾瑜意外:“没想到堂堂北境军少统帅,还信神佛呢。”
“这不是为了博美人一笑么。”
两人排队交了银子,将将过了一刻才轮到,而后面,已经又排了许多人。
谢琅排在前头,老僧打量他片刻,便从案上堆叠如小山一般的签筒里拣了一只交到他手里,嘱咐:“施主先想好求什么,再摇动签筒。”
谢琅回头看了卫瑾瑜一眼:“要不你先来?”
卫瑾瑜让他别磨蹭。
谢琅一笑,闭上眼,单手摇晃签筒,从里面摇了一根签出来。
他反掌握在手里,没立刻看,而是对卫瑾瑜道:“等你摇完了,咱们一道看。”
说完,便让到一边。
卫瑾瑜双手合十,先与老僧作了一礼,老僧微笑打量他片刻,另换了一只签筒,交给卫瑾瑜。
卫瑾瑜亦闭上眼,摇了一根签出来。
老僧道:“签文就在背面。”
卫瑾瑜正要看,签已被谢琅抢先一步夺了去。
“让我瞧瞧。”
谢琅翻过签片一看,只见那签文写着一行字:
他年我若为青帝,我花开尽百花杀。
“杀气挺重啊。”谢琅怔了下,眼睛一眯,问:“你求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