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无情,父杀子,子杀父,这般言论,陆玄楼将信将疑,然而此刻,陆玄楼却给陆玄楼当头一棒。
为什么?为什么魏帝陆啓不是无情之人,为什么陆玄楼也不是无情之人,为什么偏偏陆玄成是个无情之人?
陆氏兄弟,唯有陆玄成最是凶狠,最不怕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陆玄楼不辞万里,远道而来,重入东荒,不是为了成就一国即一域的壮举,只是想阻止这一场兄弟相残的戏码。然而让陆玄楼没有想到,他只是稍稍疏忽,陆玄成就图穷匕见,率先动手,杀了陆玄昭,与三教祖庭彻底撕破脸皮,双方再无回缓的余地。
陆玄成被杀气侵蚀,如置身冰窟,通体生寒,嘴唇都青紫起来,但他依旧稳稳坐在那张王座上,将身躯挺的笔直,挤出一抹笑容,轻叹说道:“什么为什么?”
“我来东荒之前,飞仙台青家压注于我,所以此刻的剑门关中,就有一位十境巨头,盯着莫惊春的一举一动。而三教祖庭这边,我早就与道门达成约定,会有道门强者出年,游说儒家书院,阻拦儒道十境巨头降临东荒,由我大魏做成一国既一域的壮举。待我大魏一国即一域,西出东荒,南下界关,一国军卒、修士喋血界关,从此山河稳固,你就是那千秋万载的帝王了。”
说道这里,陆玄楼不觉有些愤怒,杀气不自觉的重了几分,让陆玄成肌肤刺痛,如似针扎。
“玄楼,你或许是对的,可我一定没有错。”
陆玄成缓缓起身,身躯依旧挺的笔直,掷地有声的说道:“我大魏从来都没有窝囊的帝王,三教祖庭想要换天,朕就真能由着他们肆意妄为?朕可以不是大魏帝王,但大魏帝王绝不能是三教祖庭指定的那一个,所以当三教祖庭选定陆玄昭的那一刻,朕都有杀了陆玄昭,用他的人头,告诉所有人,大魏不会任人摆布,那怕是三教祖庭也不行。”
陆玄成顿了顿,继续说道:“朕是大魏帝王,朕没有子嗣,却有一个亲弟弟,无论怎么算,都不该是陆玄昭,所以不是朕想杀陆玄昭,是三教祖庭逼着朕杀陆玄昭。”
陆玄楼冷笑不已,说道:“这算是强词夺理吗?”
“朕当初连你都想杀,杀个陆玄昭算什么,而今朕是大魏帝王,想杀谁就杀谁。”
陆玄成唏嘘说道:“与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身为帝王,尤其是我大魏的帝王,切不可受制于人。”
陆玄楼不屑说道:“你怎么就不问问,我想不想做个孤家寡人呢?”
“就是因为你不想,所以才要逼着你去做那孤家寡人,父皇是这样做的,朕也是这样做的。”
“朕原本是想摆平三教祖庭后,在将大魏交付于你,但是你方才杀机毕露,惊走了那几位儒家书院山长,朕来不及开口,索性你有办法摆平他们,朕就不操心了。”
陆玄成继续说道:“传位诏书,朕已经交给了左相,等朕死了,你就是大魏帝王,这千万里山河,大好风光,就都是你的了。”
…………
时过境迁,旧地重游,滋味大不相同。
左相府。
一处院落中,陆玄楼与顾慎之相对而坐,顾清寒作陪,气氛死寂,谁也不愿开口说话,打破沉默。
陆玄楼轻叹一声,道:“有些话,想与左相单独聊聊,请皇嫂避一避吧!”
顾清寒咬咬嘴唇,问道:“与你皇兄有关吗?”
陆玄楼没有说话,沉默就是默认。
顾慎之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蜀王殿下有话直说,不必顾及其他。”
陆玄楼轻轻点头,从方寸物中取出那只盛放着陆玄昭头颅的木匣,愧疚说道:“是我去的晚了。”
顾慎之揭开木匣,看过一眼,就合上木匣,神情黯然,低声说道:“当陛下让清寒归家的时候,我早就想到会如此,所以无论蜀王殿下去早去晚,都只会慢上陛下一步。”
陆玄楼看看顾清寒,虽然神色悲痛,却也没有大哭大闹,显然顾慎之早就有过交待,所以陆玄楼说话,也就不遮掩了。
“皇兄的尸身,还停在宗人府,我已经命人去请,等过几日,大局既定,我亲自为皇兄操持葬礼。”
陆玄楼说道:“生前殊荣,死后哀荣,陆玄成欠下的债,我来补上。”
“玄昭为大魏而死,死得其所。”
说到这里,顾慎之止不住的摇头,自嘲说道:“与陛下共事才几年,老夫也有一副铁石心肠了。”
那一日,陆玄成与顾慎之在勤政殿说话,其实就是在说,他要杀陆玄昭,只要顾慎之求情,他可以不杀,而当时的顾慎之,选择不求情。
“清寒,是老夫对不住你啊!”
顾慎之终究是没有忍住,红了眼眶,泪如雨下。
他顾慎之这一生,不曾亏欠大魏,就是对不住这位最疼爱的孙女。
“祖父,如此说话,才是亏欠玄昭,亏欠于我。”
顾清寒强忍着悲痛,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在我走出宗人府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