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岁安朝他摇头:「无妨,小事而已!」
又目露同情之色:「且彼时长孙七娘子突然出事,证据正指向我……你尚且小我四五岁,会有那般举动,也是人之常情。」
长孙寂:「……」别说了,越说他越觉得自己不是人。
常岁安正要再说些什么时,崔琅在旁道:「我好像记得……当日长孙郎君还曾说过,若我师父能助你们长孙家查出真凶,长孙郎君便要与我师父磕头道谢来着?」
本就因常岁安的态度而惭愧难当的少年顿时涨红了脸。
他是说过……
但磕头之说,完全是被冲昏了头脑的负气之言。
「我是该同常娘子道谢……」他看向常岁宁,一时骑虎难下:「我……」
那少女也看着他,四目相对之际,长孙寂眼前忽然闪过孔庙那日,她披发立于那座废弃的藏书阁中,手臂上血珠滚落的情形。
此刻,
少年心上万念皆弃,撩袍便要跪下。
然下一瞬,那少女却伸手托住了他一侧手臂,阻止了他的动作。
长孙寂愕然抬眼看向她。
「跪与道谢便不必了。」常岁宁道:「那日长孙郎君探视时,予我阿兄曾有善意相救之举,二者只当相抵了,如何?」
长孙寂怔然。
她竟然知道此事。
他道:「那只是举手之劳……」
常岁宁笑了笑:「我助贵府将真凶绳之以法,亦是举手之劳,顺手为之。」
常岁安便也同长孙寂道谢。
长孙寂嘴上未言,心中却有愧。
之后,常岁宁亲自送他离开了常岁安的居院。
「……常娘子可怪我家中得了常娘子送去的证人,却未有及时出面替令兄解困吗?」少年思忖再三,还是低声问了一句。
常岁宁:「不足为怪。」
长孙寂默然。
不足为怪是指不值得奇怪,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或者说,他这个问题的确幼稚无意义。
她似乎并不在意,反而与他闲谈了一句:「我观长孙郎君,与长孙七娘子眉眼间颇有相似之处。」
「是,家中都道我与小姑长相最为相似。」少年语气有些低落伤怀,也有惭愧:「但我比不上小姑,心性胸襟也好,头脑秉性也罢……我不如小姑。」
常岁宁点头:「的确。」
长孙寂转头:「?」
却见少女一笑:「见你伤怀,开玩笑的。」
长孙寂:「……」他怎么觉得并不像?
直到对方与他道:「长孙郎君秉性也很好,如今皆因年纪尚小,心性未定——待日后长大成人历练一番后,必也能成为令人自愧不如的贤能者。」
长孙寂听得愣住,看向那午后日光下神情澹然含笑的少女。
待他回过神时,正想说些什么,但已出了院子,常岁宁便止步:「长孙郎君慢走。」
长孙寂便点头:「……我改日再来看常郎君。」
看着那小少年离去,常岁宁只觉这「改日」之期,怕是难有了。
随着扬州战事与明谨之事的发酵延伸,如今以长孙氏为首的士族朝臣,同明后之间已势同水火,已至二者只能存一的地步了。
明日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
同一刻,差事完成后,便快马去寻自家大都督的元祥,已抵并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