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过用力,指骨泛白。
根本不能细想,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都是曾经鲜明的一幕幕,她的笑,她的哭,她的怒。
现在,有人说,她被埋了,就埋在这里。
完全没有办法区分此时徘徊在胸口的是什么情绪,愤怒,失落,痛苦,不敢置信,也有恐惧,迷惘……这些混杂在一起,强烈而无情地冲撞着他的心口。
他垂下眼睛,哑声命道:“挖。”
这一声之后,便有侍卫挥舞铁锹,月光之下,他们的动作敏捷有力,铿锵的挖掘声中,泥土被一层层地翻开。
夜幕笼垂,月光稀薄,周围一片寂静。
宁王依然穿着那身过于素净的墨色长袍,面容阴沉,紧紧地抿着唇,视线死死盯着这一片荒芜。
在场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就连山鸟的叫声都听不到一下,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凝固了。
罗嬷嬷在经受数日的折磨后,神情萎靡,犹如惊弓之鸟。
宁王心思太过敏锐,昨日他和自己说的那些话,让她胆战心惊,她不知道宁王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现在也有些后悔,后悔没有斩草除根,如果就此杀了那孩子,让那孩子彻底消失,宁王便永远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一个和他小世子一模一样的孩子了吧。
哪怕他心存疑惑,但是因为没有另一个孩子,他便也只能如此了。
不然呢?
毕竟两个孩子完全一模一样本身就很罕见。
可是现在事情成了这样,她只能暗暗祈祷,盼着宁王不要发现那个孩子,盼着夏侯娘子生下的那个血脉能够留在宁王身边,将来能够继承大晟大统。
这样自己也就不白白折腾这一遭。
无论这个孩子知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可终归是西渊的血统拥有了这一切。
想到这里,她燃起一些希望。
这时候,宁王突然道:“动作放轻。”
他这么说,两名侍卫顿时明白了其中意思,他们手中铲子不能冒犯下面的尸骨。
于是一个人半跪在那里,用手扒拉,小心试探,另一个用铲子来铲。
因为动作放慢,众人的呼吸也随之变慢,大家全都无声地听着这铲土的声音,以及身边同伴们刻意低缓下来的呼吸。
这个时候的时间变得很慢。
突然间,众人听到一声很轻微的顿挫声,显然是铲子碰到了什么。
宁王眼皮一跳,之后心便狠狠一个抽疼,疼得他几乎窒息。
不过他到底是用异样冷静的声音道:“停。”
其实不用他说什么,那两位侍卫也已经停下来。
宁王僵硬地迈步,往前走去。
他走得很慢,走了两步后,脚底下有什么,似乎还被绊了一下。
月影阑珊,暗夜无声,在场所有的精锐侍卫和暗卫全都看到,那位昔日杀伐果断的禹宁王,威名赫赫的禹宁王,此时竟连路都走不稳的样子。
所有的人都屏着呼吸,无声地望着。
而宁王在踉跄了一步后,总算走到了坑边,新翻出来的泥土覆盖了一旁的荒芜,有蚂蚁在匆忙爬过。
侍卫已经放了素白的包袱,并铺展开来。
宁王单膝微屈,蹲下来,用自己的手扒开混了碎石和杂草的泥土,终于摸到了一处坚硬的什么。
那是骨头。
惨淡的月光下,宁王面无血色。
不过他到底将那块骨头取出来,之后放在一旁的白布上。
他的指骨泛白,仿佛在颤抖。
就在这时,旁边一位侍卫长突然试探着道:“殿下,这骨头——”
他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继续道:“似乎不是人骨。”
宁王神情一顿。
之后,他仿佛反应了一会,视线才缓慢地落在手中的骸骨上。
他拿起来,在月光之下仔细地看。
于是他终于确认了,这不是人骨。
侍卫长经验丰富,道:“况且,若是王妃娘娘葬身于此,不足月余,也不该是如今这副模样。”
宁王何等精明之人,他并不是不懂这些,只不过适才悲伤过度,无法扼制,以至于失去理智不及细想罢了。
可以说发现尸骨的那一刻,他已经溃不成军,完全没办法动脑子了!
如今被提醒了,他终于认出,这不是人的骸骨,是动物的骸骨,应该是狼的骸骨。
一时他的脸色便异样复杂,无法形容。
他眯起眸子,视线紧紧盯着那侍卫手中的骸骨,之后终于缓慢地站起来,走到了罗嬷嬷面前。
宁王身形挺拔高大,如今站起来,墨色的长袍几乎挡住了月光。
这让罗嬷嬷惶恐不安,她牙齿打战,连忙摆手:“真的是这里,就是这里,我不会记错,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王三就是埋在这里啊!”
她突然想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