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先生,您一个南方人能把天津话说成这样已经不错了,您刚才说要找个人盯着生意?”
“怎么?潘老板有合适的人?”
“我一发小,跟我一起被小鬼子骗过来的,我去了东川修水库,他去了山口县修路,拿了赔偿后,他也没回国,去了浅草混,从收保护费混到现在有了自己的赌场,特牛逼。”
“你这发小是自己混,没投靠东洋当地的组织?”
“冼先生,您可能对东洋的情况不太了解,小鬼子歧视咱们国人、朝鲜人,以前新桥车站那一带有一群台湾佬特牛逼,跟小鬼子的什么关东松田组对着干,一直压着小鬼子打,后来怎么着……”
潘瑞发卖了个关子。
“后来怎么了?”冼耀文笑着捧哏。
“嘿嘿,关东松田组联合了六七帮人,又找了警察帮忙,机关枪、大炮全用上了,把台湾佬好一通收拾。”潘瑞发双手放在肚子上比画,“他们打完之后我去看过,好些个被大炮炸碎了,也有好些个肠子都被打出来,老惨了。
介到底是小鬼子的地界,强龙不压地头蛇,想在介儿混,不投靠一个本地组织不行,我介发小一开始和关东松田组走得近,后来又找国粹会罩着。”
“潘老板,你的发小怎么称呼?”冼耀文波澜不惊地说道。
“姓赵,赵春树,我管他叫大春儿,您等着。”潘瑞发说着,站起身走进厨房间,没一会又折返,拿着一张照片指给冼耀文看,“您看,介是我,介是大春儿,我俩来东洋前照的。”
冼耀文看一眼照片上的两人,说道:“潘老板,你跟这位赵先生差好几岁吧?”
“我比大春儿大五岁,本来是玩不到一块的,谁叫大春儿他爹开了一间杂货铺,又是个大耍儿,我小时候就爱上他家玩,玩着玩着也就玩到一块了。”
“大耍儿什么意思?”
“介天津的混混从上到下,能混码头的就叫大耍儿,在一小地界争地盘的叫小混混儿或玩儿闹儿,再往下瞎混的就叫狗食或狗烂儿,杜月笙、黄金荣放在天津就是大耍儿。”
得,听了三段,冼耀文算是拿准了该给潘瑞发说的话打多少折扣,大耍儿要是能和青帮大佬相提并论,潘瑞发和赵春树就不会被骗来东洋,潘瑞发也不可能不敢回去。
按他的估计,大耍儿大概就是比较吃得开的大混混,有几个小弟,认识一些人,遇到事能叫上十几或几十人撑撑场面,横向比较一下,应该和他上次见过的跟在国龙边上的小弟差不多的档次。
“大耍儿原来是这么回事,潘老板方便联系这位赵先生吗?要是方便,我做东,大家找个地方坐坐。”
“方便,方便。”
“我住在帝国饭店,出了饭店往东边走一段距离有一家Yakiniku,听说是延边朝族人开的,不但烤肉地道,还会做东北菜,今晚八点,我在那里恭候潘老板和赵先生。”
“好说。”
二十分钟后,冼耀文打听完池袋华人的情况,离开狗子包子,去了几栋相连的一户建前。
这几栋一户建的建筑风格非常怪异,说不清楚是什么风格,能看到唐,也能看到宋,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元素糅合在里面,感觉像是几个建筑学门外汉凑出来的四不像。
据潘瑞发说,这一片原来是池袋本地人的几间大房子,那批福浙劳工有不少租住在这里,东京大轰炸时期,几个房东全都去见了天照大神,等到美国佬掌控东京,过来登记户口之时,原房东名下的不动产和土地就到了几个福浙劳工的名下。
据说这种事还不是个例,有那么一些战前已经拿到东洋合法身份的国人和朝鲜人趁着这次机会从穷光蛋租户变成有房有地的房东,至于原房东到底是怎么死的就不好说了,反正死无对证,说是怎么死的就是怎么死的,美国佬才没有那个美国时间给小鬼子招魂申冤。
看到便宜,自己却没占着,冼耀文少许惆怅,如果换成他,大概会慷慨出资送三条街的小鬼子去广岛旅游。
站着看了一会,冼耀文转身走人,并不打算在这里找人聊聊。
这里的福浙劳工可以算是全球免签的祖师爷,自己人之间相当团结,但对政治意义上的自己人未必会友好,若是觍着脸非得和他们自己人,被坑得哇哇叫也是有可能的。
身在异国他乡,搞不清楚自己人的边界是会死人的。
香港,山今楼。
中午饭点已过,下午茶时间未至。
岑佩佩手里拿着一个厨师试制的面包,咬上一口,听着嘎嘣脆的声音,看着面包表面犹如菠萝一般的纹理,她心里纠结着不听自家老爷的建议叫手里的面包“孖宝”,而是打算按照店里多人的一致建议,叫它菠萝包。
放下面包,又拿起桌上的奶茶,她的心里更为纠结,自家老爷玩闹一般的文胸奶茶她并未让厨师尝试,而是从中得到启发,先让厨师用纱布过滤奶茶,后采用网眼更小的丝袜,一经试制,才有了她手里口感细腻的初定型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