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刘承宗与承运等人押米粮去府城买马骡，途中见到试百户杨彦昌。</br></br> 得知刘国能的近况不好。</br></br> 杀死南边来的官军没惹出什么麻烦，在这种事上地方官员还是护着本地百姓。</br></br> 但官差在盘查时发现南嘉山几个村庄存粮很多。</br></br> 大灾之年，延安府对捕快衙役的工钱也是折半发放，都饿。</br></br> 有官差起了邪念，想给安个通贼的罪名，逮几个人回去，讹些粮食。</br></br> 万万没想到，他们真的是贼，而且还是藏着事的贼。</br></br> 心理素质不行，禁不住这么吓唬。</br></br> 七个查案捕快，全死在南嘉山。</br></br> 整个村庄的村民携家带口，连夜运粮往深山里跑。</br></br> 官府找不到别人，却知道那有个秀才刘国能。</br></br> 这回他连闯塌天的名号都用不着，直接用真名上了通缉告示。</br></br> 好在官府腾不出手收拾他这种小角色。</br></br> 夏天到了，又到陕北一年两度的抗税时间。</br></br> 官差衙役成了延安府头号高危职业，啥事都顾不上。</br></br> 知道刘国能被通缉了，而且还活着，刘承宗很欣慰。</br></br> 不是他心眼孬，人永远不能改变另一个人，但现实可以。</br></br> 残酷现实可以打碎人的美好幻想。</br></br> 吃一堑才能长一智。</br></br> 认识那个索粮不办事的张千户之前，刘承宗也曾对世道报有美好幻想。</br></br>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br></br> 不过杨彦昌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诉他。</br></br> 他们从南门外的牲口集市一路往东走，走到没人处才寻了处山坡庇荫处。</br></br> 杨彦昌道：“看见没，南城大营终日操练不停，卫里都在风传，要打仗了。”</br></br> 延安府城以延河为界，有南北二城，北边是大城，南边是小城，校场也在河流南岸。</br></br> 刘承宗问：“延川？”</br></br> “恐怕不止，五日前从西安调了个千总，自卫所抽出七百旗军编营整训，北边又给李卑拨了二百精骑。</br></br> 南边还有巡抚标营，这阵仗不是一个延川的事。”</br></br> 张天琳的预言实现了，各路起义军汇聚一处，让他们的规模不再局限于朝廷能自己骗自己的程度。</br></br> 这次朝廷要动真格的了。</br></br> 刘承宗问道：“卫军情况如何，快发兵了，他们没粮，会不会……打粮？”</br></br> “你想到了？我叫住你们，就是想说这事，你们小心些吧，卫里旗军都像疯了一样，单是我知道的，这几天已经有俩上吊的了。”</br></br> “上，上吊？”刘承宗难以置信：“这么怕打仗？”</br></br> 这话杨彦昌不爱听，面色难看道：“没人怕打仗，高兴还来不及，就算饿着肚子去送死都不怕。</br></br> 就怕不让他们送死，那西安调来的千总是个入娘贼，把旗军往死里练，夜里头光尿血，就他妈几天工夫，抱这佛脚干嘛！”</br></br> 他这么一说，刘承宗明白了。</br></br> 卫所军没军饷，口粮全靠军屯田收成，一份本就不多的口粮养正丁之外还养余丁。</br></br> 如今荒年，百姓都吃不上饭，卫所旗军更吃不上。</br></br> 叫他们上阵是送死，可若侥幸砍上几个脑袋，成了卫官还能改变命运，再不济舍了家室当逃兵。</br></br> 可不让他们送死，使劲操练，人肚子里没油水能练出个屁。</br></br> 这年月对穷人来说，反正活着也是受罪，临头一刀死了，还真没那么难。</br></br> 好歹痛快。</br></br> 刘承宗问道：“那你什么打算？”</br></br> “我？”</br></br> 尽管知道左右再无旁人，杨彦昌还是环顾四周，这才悄声道：“我今天出来，就是从卫所弄了批旧兵器，放到铁匠那修理。</br></br> 这些东西修好不往回运，我的人活不过这场仗，我要带他们逃了。”</br></br> “逃到哪去？”</br></br> “找国能呗，他那有粮，够撑到秋天了，等官军都走了再想后面的事。”</br></br> 杨彦昌是说给刘承宗听，又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儿：“我想过，这次官军主要打的是那些冒头的大贼，我们躲在山里，不惹事应该不会被官军打。”</br></br> 见杨彦昌有主意，刘承宗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出言安慰两句。</br></br> 却没想到杨彦昌还挺乐观，转眼换了心思问道：“就是，你娶媳妇不，或者你随从、族人，又或者想要女儿、儿子？”</br></br> 这话突然拐弯拐得刘承宗都接不上，一脸疑惑：“不是，杨兄弟，怎么就突然说到买婆姨上了？”</br></br> “这不就那三家，有个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