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勇拿起桌案上的麻布,擦了擦疾风幻影刀上的血迹说道。
他不是真想动粗,只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而已。这些都是多年军旅生涯,刀口舔血反复锤炼出来的本能。
何昌期连忙派人去喊军医过来,然后在地上那人身上搜身。很快,他便面色古怪的走上前,压低声音对方重勇小声嘀咕道:“节帅,这人被阉割过,莫不是宫里的宦官啊?”
怪不得呢!
方重勇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突然暴起跟自己拼命了。
一个没有“第三条腿”的人,被自己这么一讥讽,终于触底反弹爆发了!
看他面带思索,何昌期屏退亲兵,小心翼翼的继续说道:“节帅,此事干系甚大,不若直接将此獠……”
何昌期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的想法确实不错,因为将此人斩杀,是最安全的做法。
不过有个问题是,浑瑊他们一众朔方军将领,不少人都跟这厮接触过了。可不是所有人都如浑瑊一般的“二愣子”啊!
说不定还有人跟这位说客“相谈甚欢”呢!
将其杀了,会不会打草惊蛇?
“此人不能杀。”
方重勇摆了摆手说道。
若是真将这人杀了,只怕灵州会变生肘腋!那些与之交谈过的军中将校,或许人人自危!
要是狗急跳墙,天知道那些人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啊!
在回纥人袭扰边境的节骨眼,朔方军中若是有哗变,后果不堪设想!
“我要亲自审问再说,你先去忙吧。”
方重勇对何昌期吩咐了一句。
后者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默不作声的退出了书房。
很快,阿娜耶就来了,很是熟练的给躺在地上的倒霉蛋包扎伤口。
她一边手里不停缠麻布,一边嘴里还絮絮叨叨的问道:“阿郎,这男人怎么长得像个娘们一样啊,莫不是个吃软饭的面首?”
她在河西长大,审美观一直都是朝着粗壮、雄浑的方向发展,对这种“长安审美”的小白脸,实在是看不过眼。
“谁知道呢,说不定给永王卖沟子也不一定。”
方重勇有口无心的回了一句,心里还在揣摩着永王李璘到底想干啥。
没想到阿娜耶忽然一脸嫌弃的说道:
“这人真是恶心。
阿郎,要不你把他另外一条胳膊也砍了吧,反正卖沟子也用不到手,留着手有什么用呢?
我先把这条断臂包扎好,然后你再砍另外一条胳膊。
放心,我技术很好的,五六岁起就给河西的伤兵包扎伤口,保证不出事。”
“别玩了,刚才我只是在说笑而已。”
方重勇低声呵斥了一句。
包扎完以后,阿娜耶对着方重勇做了个鬼脸,然后安安静静的退出了书房。
等她走了以后,方重勇这才看着地上躺在的那人,不耐烦的质问道:“书房里有地暖,躺着不凉爽。不若本节帅现在派人把你抬出去,外面冰天雪地,天寒地冻,躺着一定很凉爽。”
“方节帅,伱有什么就问吧。”
那人睁开眼睛,压住内心的仇恨,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并不是如普通宦官那般公鸭嗓子,或许是因为阉割得比较晚吧。
“你叫什么名字,是永王什么人?”
方重勇沉声问道。
“鄙人叫高尚,永王府谘议参军。”
躺在地上疼得无法动弹的高尚强忍剧痛说道。
“高尚啊。”
方重勇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忽然,他记得自己老爹方有德,当年弹劾过一个叫“令狐潮”的官员。说他跟一个叫“高尚”的门客,二男一女乱搞,最后女子怀孕不知道爹是谁,被令狐潮认领为“义女”。
看眼前这小白脸气质的高尚,极有可能就是那人。只是不知道为何成了宦官,还投靠了永王李璘。
虽然脑子里想了好多狗血剧情,不过方重勇还是用嘲讽的语气说道:“名字都是缺啥补啥。叫高尚的人不高尚,叫英俊的人不英俊,叫美丽的人不美丽。你叫高尚,却行蝇营狗苟之事,倒也名副其实。”
“方节帅名带勇字,莫非是胆小如鼠之辈?”
高尚反唇相讥道。
“你真的很勇哦,莫不是觉得自己脖子很硬,砍不死?”
方重勇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睛,看着高尚说道,语气不善。
“某已是无根之人,更有老母去世,在世间已经无牵无挂。
方节帅以为鄙人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这个道理节帅不明白么?”
高尚面对方重勇毫不示弱。他似乎读过很多书,说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那行吧,既然你很头铁,那我就只好把你和那封信,一起交给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