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的布匹,现在河西进奏院拿到以后,在长安本地支持河西交子兑换。
这……貌似也说得过去,还省了来回倒腾运输布匹的运费。
但方有德总感觉这里头有什么不太妥当的,却又不太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总之,现在河西交子在长安兑换无碍,信誉卓著,这个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兑换的时候,不需要排号,不需要预约,也不需要拿出身份证明。管你是胡商还是汉民,都可以自由兑换。
当然了,数额比较大的,要提前十天预约。
这可以理解为河西节度使,把朝廷赏赐的布匹,拿到长安支撑河西交子独立兑换,再用流通无碍的河西交子置办产业。最后用这些产业产出的东西,来支撑交子的流通,形成一个经济闭环。
反正,朝廷对于这块也是放开了管制。因为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等于是给中央财政松绑了,退一万步来讲,中枢也省去了调拨布匹的运费。
赚钱或者省钱的活计,在基哥那边都不是事,可以说百无禁忌。
离开胡饼摊位后,方有德拿起手中的胡饼咬了一口,豆豉和羊肉混合的香气直冲大脑,令人忍不住就想再咬下一口。
美味而廉价的食物,总是在民间。劳动人民总是用自己的智慧,将手里有限的食材,尽量做得好吃一些。
方有德心中感慨万千。
不过等他冷静下来,回想起刚刚小贩那番话,却总觉得现在的大唐,好像走上了有别于前世的另外一条道路。
另外一条不归路……一条未知的,前世没有经历过的不归路。
虽然不知道会走向何方,但终点一定是人间炼狱!
这让方有德感到了莫名的恐慌。
因为上一世经历过的经验教训,现在基本上已经用处不大了。露在水面上的敌人没剩下多少,潜伏于水下的敌人,却又一切都是未知。
他将要面对的对手或下属或朋友,谁是“忠”,谁是“奸”,不再有明确答案了。
面对不同的情况,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选择。
很多时候,是佛是魔,往往都在一念之间,谁敢说某个人天生就是坏人呢?
人心隔肚皮,以后真相就在别人脑子里面,只能听其言观其行来判断。
方有德的“先知”优势,基本上已经荡然无存。
今日,他已经正式进入了“凌烟阁”,达成了臣子可以达到的丰功伟业。在世人看来,方有德这辈子已经功成名就,可以躺着摸鱼安享晚年了。
唯有他自己知道,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该来的事情,一定会来!
就像是刻骨的仇恨不会凭空消失一样。要么杀仇人,要么被杀死,或者二者同时发生,否则仇恨就会一直摆在那里,代代相传。
直到人们用鲜血去洗刷。
想到这里,方有德忽然觉得嘴里的胡饼不香了,只剩下若有若无的膻腥味。
……
“杜子美啊,你让本相怎么说你好呢?”
平康坊的李林甫宅院书房里,这位大唐右相,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教训杜甫。
“请右相恕罪,下官只是脑子一热……”
杜甫有些羞愧的说道。他上朝那时候确有自己的私心,但大体上还是在为李林甫出头的。
没错,李林甫这个人的人品确实不咋地,官声也不怎么样,更是靠着门荫入仕,没有参加过科举。
但是别人可以骂李林甫,甚至是写文章写诗骂,杜甫却不行。
因为他科举是走的李林甫的门路,而且还不是行卷的门路,而是李林甫直接发话“点中”杜甫让他中进士的。
这个知遇之恩,杜甫一生一世还不完,要不然就会被社会主流思潮所唾弃!
还是那句话,当一个人是落魄文人的时候,他大可以写诗痛骂社会不公,写诗说什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天街踏尽公卿骨的时候,也可以偷偷的拍手叫好!
然而,一旦他进入统治阶级的高层圈子,他就不能秉持这个立场了。
如今的杜甫便是这样,他因为李林甫的提拔当了进士,一路官运亨通,那就必须要为李林甫鞍前马后的服务。姿态可以高雅点,但绝对不能阴搓搓的对着干!
“本相知道你是自己人,可是,唉,这御史台的活计,确实不适合你。
这样吧,相州还有个司马的职位空缺,你调任到相州担任司马吧。
本相会尽快将你擢升为相州刺史。”
李林甫叹息说道。
张罗一个会写诗会在文人里面造舆论的人,对于他来说确实不太容易,这是圈子的局限性造成的。李林甫心中的人选,必须要信得过,还要诗文“能打”,现在手里除了杜甫以外,也没有别人了。
让杜甫从御史台的侍御史,外放到相州(邺城)当司马,这算是升官还是贬官呢?
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