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召集群臣商议。
宰相李昊开宗明义:“从之,则主上受辱;不从,则难逃大战。诸位有信心打败周师吗?”
这么问,没人敢说“从之”。于是诸将争先恐后地表忠心,说陛下圣明,江山险固,岂能望风而降?我们愿意以死报效君王!
孟昶大受感动,当场命李昊用强硬激烈的措辞回复高保融。我投降你个串串!瓜娃子,来成都陪老子耍耍嘛。
随后,孟昶以赵崇韬挂帅,孟贻业、赵思进、韩保贞为纵队司令,率领六万大军奔赴前线,守备各处卡口,准备跟后周一决高下。
后来的故事前文也已经提及,在后周尚未完成战争集结的时候,立功心切的李玉贪功冒进,擅自开团,导致大败。柴荣经过理性地分析研判后,果断放弃伐蜀,转而北伐,完成了“北定三关”的壮举。
后蜀化险为夷,长舒一口气。
又过了半年,赵匡胤陈桥兵变,改国号为大宋。
在这一年得年底,宰相李昊上奏,说大宋国力强大,有并吞宇内之雄心,我们最好恢复一下两国关系,向大宋称藩。
孟昶很不高兴,给出的答复是:“你一边儿凉快去吧(卿且去,朕徐自图之)”。
这一年的年关岁末,发生了两件有意思的事:
第一件事是后蜀皇太后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位身穿黑色衣服的神人给她托梦,神人自称是在皇宫守护皇上的神龙,特来向她老人家请假,因为世界那么大,它想去看看(皇太后梦青衣神,自言宫中卫圣神龙,乞出居于外)。于是孟昶就依母亲的指点,在昭觉寺修建一座祠堂,房产证给到神龙。
卫圣神龙出居于外,人们私下议论纷纷,说这是不祥之兆。
第二件事更有意思,它差点儿勾起人们遥远的回忆——“南诏入寇”。此时洱海一带的南诏政权已经灭亡,取而代之的是“大理国”,其统治者名叫段思聪。段思聪打算军事入侵,其宰相高候极力反对,说当初南诏在最鼎盛时期勾结吐蕃,联合对蜀地用兵,尚不能侵夺,旷日持久的战争反倒把自己拖垮,以致亡国,如今周主英明神武,雄心壮志,蜀地孟氏早晚必为其所吞并,我们应该修缮城池、秣马厉兵,静观其变,何必劳师远征,为自己招致祸端呢?别以为自己叫个“思聪”就能多NB,别撕葱不成、反被割韭菜。
段思聪认为他言之有理,于是取消了入侵计划。
关于大理国和段氏,后文还会提及,在此一笔带过。总之,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不管是南诏还是大理,成都是他们梦魂萦绕的温柔富贵乡,做梦都想舔一口。
公元962年,随着大宋帝国的日益强盛,孟昶愈发惧怕宋兵入蜀,于是紧锣密鼓地进行战争储备,其中最饱受争议的举措就是颁行铁钱。
铸铁钱、锡钱、铅钱等等,都是古代常见的金融措施,可以简单理解为今天的量化宽松,再通俗一点,就是增发货币,狂开印钞机。
蜀地缺铜而多铁,所以蜀地常用铁钱代替铜钱。除了蜀地,其他割据政权也有使用铁钱的例子,比如南楚。除了受限于客观矿产资源,军阀主观上也把铁钱、铅钱等作为割韭菜的手段,其中吃相最难堪的当属唐末的幽州刘仁恭,此君直接发行“泥钱”,明明可以抢,他还慷慨地赠送了泥土。
从古至今,货币政策都与政权的兴亡息息相关,坚持铜钱的未必不会出事,而合理运用铁钱的也会创造经济奇迹,比如马殷的南楚政权,就是通过以铸铁钱为基础的一系列金融改革,使得南楚繁荣富庶,一度成为中国商业中心。
孟昶在“秦凤之战”时就开始铸造铁钱,但当时仅仅是在边境地带试行,到了962年,则颁行全国。滥发货币(铸铁钱)的直接原因就是筹措军饷,解一时燃眉之急,但它所带来的危害也是相当大的。
首先是流通不便,铁钱的价值低于铜钱,要想买一匹绢,要背着上百斤的铁钱。正因铁钱流通不便,所以后来才在蜀地最先出现了纸币——交子。
其次是假币泛滥(私铸),铸铁钱的设备门槛和技术门槛远低于铸铜钱,于是造假钞(私铸铁钱)的犯罪行为屡禁不止,在巨大的利润面前,冒死犯法者前赴后继。
第三是扰乱正常生产经营,基于上述私铸的原因,官府不得不“禁铁器”,就像铜禁一样,但铁器在民间的使用场景更加广泛,如菜刀、锅碗瓢盆、农具等,官府为了防止私铸,就要严格管控民间的铁器使用,严重影响了百姓们的日常生产生活。
第四是引发恶性通货膨胀,这也是上述原因引发的连锁反应。
第五,则更为致命,那就是容易遭受金融狙击。简单说,就是境外势力“造假币”,然后套购本国、本地区商品,扰乱市场秩序,从而加速货币贬值、恶性通货膨胀、财富缩水……
962年,孟昶向着深渊迈进了第一步。
深渊也在向着孟昶招手,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