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刺史的书信,到底还是来了。
姜韶华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将信呈上来。”
陈瑾瑜应是,呈上书信。姜韶华接过信,迅疾拆开看了一遍。
薛刺史是朝廷正二品高官,也是荆州境内品级最高的文官。以前南阳王在世的时候,薛刺史时常来信问候,来往还算密切。南阳王病故后,很自然就疏远了。
官场上人走茶凉是常态。姜韶华这个南阳郡主,不过是个没成年的小姑娘。薛刺史维持了面上的尊敬,自觉就已足够,无需巴结示好。
这两年多来,姜韶华一边暗中招兵买马囤积实力,一边整顿吏治,对外却十分低调。最被人时常提起的,是每个月送去景阳宫的书信和丰厚的礼物。在薛刺史看来,这分明就是姜韶华心虚没底气要巴住郑太后这棵大树遮阳庇荫。
也因此,薛刺史没将南阳郡主看在眼底。
没曾想,郡主不动则矣,一动便是地动山摇。
薛刺史在几日前接到郡主来信,看后心神俱震,久久难言。然后,便提笔写了这封回信。
在信中,薛刺史对郡主慨然出兵剿匪的举动表示由衷的感谢和敬意,并代表荆州境内所有百姓和官员对郡主表示深切的感激。最后,还表示要出银子犒赏南阳军将士。
“这位薛刺史很上道。”姜韶华看到后来,愉悦地笑了起来,随手将信给了冯长史:“冯长史不必为军费发愁了。”
冯长史将信匆匆看了一遍,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欣然道:“确实是一桩好消息。日后朝廷诘问起来,还有薛刺史在前给我们挡一挡。”
姜韶华嗯一声。
陈瑾瑜如今眼界开阔,颇有见识,闻言低声笑道:“以我看,这位薛刺史才是精明过人。郡主一声令下,南阳军便悍然出兵。薛刺史焉能不心惊,这才慷慨解囊,要出一笔军资。”
姜韶华淡淡一笑:“他懂事最好。”
下一句就是,如果他不懂事,本郡主便教他懂事。
郡主说话行事,真是越来越霸气了。
陈瑾瑜用崇拜的眼光看过来。姜韶华被逗乐了:“行了,别在这儿耍宝了。去准备笔墨,我要写一封回信给薛刺史。”
……
五日后,刺史府。
“大人,”一个身量寻常的中年男子捧着书信进了书房:“郡主的亲笔回信到了,请大人过目。”
近来着急上火寝食难安眼睛泛红的薛刺史立刻放下手中文书,接了书信,仔细看了起来。
南阳郡主姜韶华写得一笔精致的簪花小楷,就如寻常闺秀一般。信中内容,却看得人心头突突直跳。
“……南阳军是荆州驻军,保护荆州境内平安是义不容辞之事。此次出动,定要将民匪剿得干干净净。如果兵力不足,南阳亲卫营里还有精兵,随时待命。请薛刺史放宽心,静候佳音。”
他怎么能放宽心?
这一席话,就如巨石压在心头,沉甸甸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那个幕僚见刺史大人面色难看,低声问道:“大人为何面色不佳?莫非郡主这封信有什么不妥?”
这个幕僚姓张,举人出身,考进士屡试不顺。当年薛刺史也只是一个寻常六品官,招了他做幕僚。之后薛刺史官途顺遂,一路做到了荆州刺史。张幕僚一直跟随左右。
如今刺史府里有五个幕僚,张幕僚资历最老,也最得薛刺史信任。
薛刺史叹口气,将书信给了张幕僚。张幕僚看后,神色也凝重起来,压低声音道:“大人,这位郡主着实不简单。”
可不是?
在不动声色间掌控南阳军,麾下还有一支精锐无敌的亲卫军。有这等悍然兵力实力,在荆州足以横行。
薛刺史定定心神,张口道:“不管如何,郡主肯出兵剿匪,总是一桩好事。否则,有那么一支乱匪在荆州官道附近,商贾们不敢出入,百姓们也有性命之忧,人心不安。”
“你现在就去户房,让户房支出五万两银子来,命人送去南阳王府。郡主出兵,军费理所当然得刺史府来出。”
张幕僚想了想,低声道;“要不然,军费直接送去南阳军营?银子出都出了,也该让那些军汉们念一念刺史大人的好处。”
薛刺史皱眉:“不妥!南阳军是郡主的地盘,我这么做,就是越过郡主去拉拢军心。”
“先不说五万两银子能不能拉拢住军心。便是有些用处,也会惹怒郡主,实在得不尝失。”
不得不说,能做一州刺史,薛刺史确实有过人之处。一旦惊觉到郡主令人畏惧的实力,立刻调整好了恭敬的姿态,行事也格外谨慎。
张幕僚讪讪一笑:“还是大人思虑周全,是我太过莽撞冒失了。”
薛刺史淡淡道:“你且去户房,将这桩差事办妥。还有,时刻留意朝廷动静,一旦有消息,立刻来回禀。”
张幕僚应声退下。
过了几日,银子就送到了南阳王府。
姜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