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吗,这隐忍但泼天的爱
如约险些笑出来,为了免于让他看出端倪,忙退后两步跪下,伏身道:“臣妇不敢。
皇帝看着她匍匐的脊梁,忽然感到无比后悔。是自己太过不成体统了,留然说出这样的话。在这之前他一真告诫自己,不能随心所欲,这份感情为世俗所不容,必走定也被她唾弃。可事到临头不知怎么,就这么脱口而出,就这么顺理成章。她说不敢,应当不是故作矜持,是真的不能承受这份天恩。他看见命妇花冠上的金枝簌簌摇晃着,她在颤抖吗?对他没来由的感情感到惶恐他忽然觉得很羞愧,但差愧过后,又激发出更强大的,属干帝干的自尊
这些目子他惶惑不安,已经让他无比心烦,今天这番话不是一时兴起,虽没有经过周密计划,但该来便来吧,索性捅破了窗户纸,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于是重整了情绪,沉声道:“你先起来......起来好说话。’
如约这才站起身,但目光回避,并不看他
然而那是皇帝,一个见惯了风浪,站在山巅的人。须臾的迷茫过后,转瞬便冷静下来,同她商谈这种事,竟也像朝堂上商议国家大事一样,一字一顿,有理有据,“朕不否认,对你确实另眼相看。早在浴佛节,或是更早之前,朕就留意了你,偶有闪神的时候,也曾想过抬举你。后来金氏犯糊涂,给你下药,朕每常想起那天就觉得后悔,若是当初真许了你贵人之位,就不用走到今天这样地步,失德败行,在你面前丢尽脸面。”他极力控制自己颤抖的语调,平了平心绪才又道,“朕如今,实在不知应当怎么面对自己,更不知应当怎么面对你。余崖岸曾经给朕很大助益,朕原想着成全他的,却没想到最后竟为难了自己。朕自认为不是昏君,不会因小情小爱作茧自缚,朕是知羞耻、懂人伦的,可朕一想起你,这些便都不算数了.....朕问你,接下来朕该怎么办?是枉顾朕之威仪,强行将你占为己有,还是恪守本分,仍旧做联的圣主明君?
这个问题转嫁到她身上,仿佛能减免他的痛苦。谁也不知道,怀揣着这样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对他来说是多大的折磨。现在说破了,终干能够短暂地松一口气,但很快又被更大的不安俘获,心跳如雷地等待着她的回应,可她脸上神情淡漠,连一丝慌乱都没有,这是做了三年宫女练就的本事吗?她已经可以那么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果真,她在这件事上比他更冷静,不过惆怅地微叹:“皇上有凌驾四海之气,震撼八荒之才,不该因区区臣妇而蒙尘。您说后悔当初没有许臣妇贵人的位份,那是皇上克己自矜,不因心血来潮而孟浪,臣妇反倒因此更敬重皇上。如今臣妇已经嫁了余指挥,合该是我们夫妇一心,报答皇上恩典的时候。若臣妇引得皇上分心,那就是臣妇的过失,是臣妇不守妇道,万死不能赎其罪。
她很懂策略,把罪揽到自己身上,以退为进,狠狠将了他一军
失望笼置住他的心,他早就有预感,她一定会这么回答,但他始终抱着一点希望,希望那串菩提是她也对他有旧情的佐证,结果落空了她说得没错,但凡他对她动心,在外人眼中就是她不守妇道,她要承受的远比他多。单单这句话就让他却步了,好像真的不能只图自己欢喜,不管她的死活。可他还是不死心啊,试探道:“一切罪过都是朕的,要是朕极力护你周全,不让你受一点伤害,你能不能成全朕?如约望向他,眼底有光闪过,“臣妇成全了您,那么余大人该怎么办?皇上是打算寻个由头,远远把他打发到边疆去,还是干脆给他安个罪名,杀了一了百了?这是嘲讽,也是引领,她灼灼看着他,心里暗暗期盼他当真癫狂到那种地步,能够罗织罪名把余崖岸杀了。但她知道,目下这是痴心妄想,火候远没到。他说了这一大通,不过为抒发自己的困惑,万一运气够好,又遇见一个和金娘娘一样傻傻爱慕他的女人,那么半推半就一拍即合,未尝不是他希望的。心下冷哼,这就是男人。早前在内官监的时候,她听太监们说过一句糙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现在放在皇帝身上,一样适用。你越是自矜自重,他越是朝思暮想。过去五年她都已经等了,再拿出耐性来等些日子,也不是不可以。她料得没错,他到底没能痛下决心除掉余崖岸,他还在和自己的理智拉扯,“余大人对社稷有功.....“一头是臣妇,一头是余指挥,孰轻孰重,料皇上自有决断。您今天这番话,臣妇就当没听过,也请皇上忘了。有的事,有的人,错过就错过了,没有补救的办法。皇上富有四海,只要愿意,很快就会把臣妇抛诸脑后的。”她哀致地说,复又低头打量手里的玉球,慢慢地,珍而重之把手握了起来,“您赏臣妇的这个小玩意儿,臣妇斗胆,无功受禄了。往后见了它,自会念及圣恩,遥遥向大内祝祷,愿我主万寿无疆。她说着,朝他福下身去,“今儿相见,实则僭越了,臣妇胆战心惊,皇上也自知不妥。既然如此,往后便不宜再见,请皇上稍待,容臣妇先走一步。皇帝僵立在那里,看她转身朝门上走去。不知是不是心神不宁的缘故,她脚下一踉跄,险些摔倒。他慌忙上去搀扶,仅仅是这样简单的触碰,已经令他思绪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