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历来都是这样的。良贱不婚,她可怜,入了贱籍,那也没有办法,与跻云的婚事,自然就作罢。“
“偏跻云这孩子死脑筋,竟认准她,与我们争执不下。唉……”
老太爷猜:“这小姑娘,生得不赖吧?”
沈夫人承认:“何止不赖,是个美人。还颇有才名,读的书比我多得多。”
老太爷问:“跻云要如何?”
沈夫人叹气:“早就定好去年是他的下场之期,这么重要的时候,家里岂敢让他为这事分了心。”
“他爹与他说,冯家女儿的事待殿试之后再商议。在这之前,他敢提一句,便将冯家女儿卖了。”
“跻云便专心读书,乡试中了解元,会试中了会元,可叹没能三元及第,殿试只点了探花。”
沈夫人颇为遗憾。
老太爷心想,我家出个秀才都欢天喜地了,你遗憾“只”点了探花。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他问:“那现在怎么回事,怎地要从家里给跻云挑个媳妇?”
提起这个沈夫人就气恨。
“跻云点了探花,京城里的人又都知道前面那桩婚事作罢,给他说媒的人差点把我们家的门槛踏破。”
“他倒好,跑到他爹跟前说,因冯家女儿不能给他做妻,所以,他不打算娶妻。”
“竟是认准了冯家女儿。
“少年人好个色,正常,正常。”老太爷反而捻须微笑。年纪大,什么没见过,少年的时候有些坚持、有些执拗,有些看不清眼前,都是正常的。
沈缇毕竟才十七岁。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老太爷追问。
沈夫人又叹一口气:“那父子俩,唉,他爹是不可能允许他不娶的,他呢,就想护着冯家女儿。”
“这两个人闹得……我看着实在不行,我就出了个主意。”
殷老太爷全明白了,拊掌大笑:“好主意!”
不愧是我女儿。
殷老太爷完全猜中了。
沈缇不肯娶,是因为来他家提亲的俱都是门当户对的人家,更有许多家世更强的贵女。
沈缇也是高门大户里长大的,纵然他家里十分和睦,可他见多识广,对后宅阴私多少是知道些的。若娶了这样的妻子,在后宅能不能护得住冯小姐实在难说。
所以他想以“不娶”来护住冯家女儿。
但他是沈大人的独子,他爹怎么可能容忍他不娶,他顶多只能接受让冯家女儿给沈缇做妾,但正妻是必须娶的。
一个不肯娶,一个非让他娶,两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沈夫人给出了个主意:娶个身份低些的。
娶个身份不高的,这样沈家有正儿八经的少夫人,不至于让个妾坏了规矩。
其实在和父亲的对峙中,沈缇是在下风的。因为父亲天生就有对儿子的许多权利,这其中就包括了婚姻权。
不管沈缇愿意不愿意,沈大人就是可以给沈缇订下一门婚事,可以强压着他拜堂,甚至可以在沈缇不用本人出席的情况下让新娘子独自完成拜堂的仪式。
这样,沈家就会有一位合法合礼的正经少夫人。
作为正妻,就像父亲对儿子一样,她也天然就对妾室拥有很多权利。
沈缇身为儿子根本没有办法阻止父亲为他娶一个正妻回来。所以,他妥协了。
只有正妻出身低,娘家不给力,在夫家不敢跋扈,冯家女儿才安全,日子也才能好过。
肥水不流外人田,既决定娶个身份不高的,沈大人第一个便想到了殷家。
沈夫人出身就不高,商人之女。但沈大人娶了她这许多年,琴瑟和鸣,后宅温馨。沈大人也因此对“娶个身份低的儿媳妇”这件事并无抵触。
“可不是我先提的,真的是他提的。”沈夫人道,“我哪能主动提我娘家,显得我那主意出得就带着算计似的。”
老太爷大乐:“乖女,像我。”
脑子清醒,不是糊涂人。
“家里你侄女们合适的有、有……有几个来着?大房的那个谁,二房的那个谁,还有三房、四房的谁谁……”老太爷掰着手指头想捋一捋,却因为孙女、曾孙女太多了,已经闹不清这些孩子们的名字和排行了。
干脆把手一挥:“反正好几个!随你挑。”
想了想又道:“我记得有两个订了亲的,你要看中了也没关系。看中了与我说,那边的事,我来处理,保证和和气气解决,不留麻烦。”
再嫁一个女孩去沈家,进一步和沈家绑定,对殷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老太爷喜得搓手。
沈夫人哭笑不得:“您别出幺蛾子。怎能夺人婚约,要吃官司的。”
她轻轻咳了一声,眸光闪烁:“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我就想,再多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