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犹暗 , 好在各处的灯笼还映照着她面前的路 。
在这等安静的环境中 , 只能听得见零星的脚步声 , 也便更容易让人去想些事情 。
刚进宫的时候 , 小宫女总是容易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梦愚 。
尤其是在如今的武皇后入宫后 , 更让人会想 , 连出自感业寺的先帝妃嫔都能坐到这个位置上 , 她们为何不能也做个尝试 。
正因如此 , 对于彼时武昭仪夹在王皇后和萧淑妃之间的情况 , 总要多抱几分担
忧 。 唯恐被拖累成了落败一方 , 也就再也没了那等机会 。
但好像武皇后天生便有一种御下的本事 。
她到底是何时打消的那等想法 , 一时半刻之间让她去回想 , 她也有点不太记得清了 。
总之在她得到进学机会 , 有了宫官品阶提升的希望开始 , 她已再愚不起来此事 。
显庆二年之前 , 她一直被分派在太子身边 , 看护于他 。
随后因太子不像是此前一般年幼 , 便被皇后调入了尚仪局 。
尚仪局主管礼仪起居 , 能以一种最是温吞无声的方式渗透进大唐皇宫的各个角落 。
以至于桑宁一面有些羡慕澄心能跟着小公主到处跑 , 一面又觉得 , 这等发号施令 、 结识各方的职务 , 当真是令人着迷 。
此番献俘大会 , 皇后既要鸿肮寺 、 礼部官员协办 , 又担心其中会有阳奉阴违之人 , 便让尚仪局宫官在其中承办不少职务 。
正是给她一展身手的机会 !
谁能愚到 , 六年多前 , 她所学的还是乐府诗呢 。
那时她念的 , 好像还是一句 “ 江南可采莲 “......
在思绪转国之间 , 她已行到了一处宫人屋舍的外头 , 伸手敲了敲门 。 “ 裴尚仪 ,
皇后殿下令我来寻您问几件事 。“
当这出说是问话不如说是请教的交谈完升 , 日头已升起了 。
听太史局那头观测的气象 , 近日应当没有雨雪 , 这才让大典筹办得以顺利进行下去 。
桑宁望了望天色 , 便匆匆地告辞离去 。
此时尚食厨的早膳已送到隔城之内的宫人屋舍 。
她简单用了个饭 , 便穿过宫门前来外朝官员办事之地 。
近来天子抱病 , 原本的朝会被延长了间隔 , 今日就不必宣政殿面圣 , 但这些依然在周转的朝堂各部官员 , 却不比那些宫人起得迟 , 早已来到了此地 。
根宁往鸿肮寺方向走的时候 , 正见右威卫与右监门的戌卫穿过右拔门大街 , 回返到外朝的暂驻之地 。 宫官则顺着大街两侧避让开了这些荷辉兵卒 , 而后各自散入附近的衙署之中 。
这等场面对她这个平日行走宫闸之人来说 , 真是少有一见 。
她本打算目不斜视地沿着拐入的东西向大街继续走下去 , 却在各方的脚步声和盔甲震动声中听到了个特别的声音 。
也或许是因为他话中带有 「 皇后 「 二字 , 这才让根宁直觉一般地紧绪了起来 , 目意起了那头的动静 , 随即放慢了脚步 。
正逢归队的卫兵隔绝开了街道两侧的视线 , 在对面中书外省廊下交谈的两人并未留意到有一名女官正在经过 , 依然保持着先前的攀谈 。
一名稍显年轻一些的男子 , 正站在中书侍郎上官仪的对面 , 有些感慨地说道 :
“ 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 虽说安心养病也是理所应当 , 但居然要在此期间将部分射务交托给皇后来处理 …...“
他早年间担任过李治的太子舍人 , 在永徽六年李弘被册立为太子后 , 便同时担任着黄门侍郎和太子左庶子的位置 。
当然 , 与其说他是东宫官员 , 还不如说他是陛下的近臣 。
若非如此 , 他也不会在为母亲守孝的丁忧年份未足 , 就被夺情起复 。 黄门侍郎这位置 , 也是近侍之臣的代表 。
所以旁人或许只觉 , 这是陛下帐望皇后能将早前筹办亲蚕礼的精力也给用在这出献俘上 , 他薛元超和边上的上官仪却是早知其余内情的 。
想想这既已是陛下的诏令 , 他们也不好说什么皇后终究有德不配位之嫌 , 薛元超便话锋一转 ,“ 这献俘之事 , 还是该当办得开阔大气些 , 所幸还有礼部官员从旁协助 , 该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
上官仪也皱了皱眉头 ,“ 是啊 , 如今时间也索张了些 , 陡下本该再多委派几人协助的 。“
他刚说到这里 , 忽然听见不算太远处传来了个女音 。
他连忙收起了话茬 , 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