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着送完妹妹便返回荥阳,同玄策军会合,却不成想崔大都督竟亲自带人来汴州接他了!
常岁安赶忙跟着妹妹走向那辆马车。
马车停下,赶车的虞副将跳下来,笑着冲常岁宁行礼后,即转身打起车帘。
随着车帘被卷起,可见有青年盘坐车内,其着宽大深青常袍,眉眼清冽,肤色因这些时日养伤未出,加之汤药进补,竟又肉眼可见地白净细致了许多——
在曹医士看来,这是一种让人无处说理的美貌天资。
常岁安上前行礼,道:“崔大都督,您的伤还未完全养好,本不必亲自来接我的。”
崔璟怔了一下,才道:“……无妨。”
不怪常岁安会有此误解,毕竟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其它可能了,不是来接他的,难道是来送他妹妹的吗?
可是前几日在荥阳分别时,崔大都督已经送过一次了,哪有一送再送的道理?
“岁安……”李潼的声音在常岁安身后响起:“你随我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常岁安犹豫了一下,对妹妹道:“宁宁,那你先与崔大都督说一说话,我片刻便来。”
为了不让专程来接自己的崔大都督等得心急,他甚至特意安排了一下。
常岁宁从善如流地点头。
待常岁安离开,无需崔璟邀请,她即动作利落地上了马车,盘腿与之对坐。
元祥拉着虞副将就走。
“……你拉我作甚!”虞副将压低声音,有些恼恨地道:“我自己难道不会走吗?”
就显着他崔元祥有眼色了呗!
“不是都送过了吗。”车内,常岁宁问。
崔璟抬手替她倒了盏茶,声音与茶汤入盏之音相融,有着别样的清和:“再送一送。”
……
“……随玄策军去北境,你当真想好了吗?”远处,李潼正问常岁安。
“并非是随玄策军去北境。”常岁安认真纠正道:“我已领了玄策军的腰牌,也在玄策军中了。”
“为何一定要从军呢。”李潼忧心忡忡:“打仗太危险了。”
她看着常岁安的身体:“你的伤好不容易才养好,又要去冒险吗?”
在大长公主府上的这段时日,常岁安已习惯了李潼的关切,他喊对方为李潼阿姊,慢慢地,竟当真喊出了几分阿姊的感情来。
于是此刻也认真解释:“李潼阿姊或许不知,我之所以一心想将伤养好,便是想尽快回到玄策军中。”
他道:“如今战事频发,各军中正是用人之际。”
李潼拧眉:“可是人这样多,为何一定非要用你呢?总也不缺你一个的。”
常岁安:“那若人人都这样想呢?”
李潼一下子被问住了。
“我如今能做的太少了。”常岁安看向马车的方向,道:“阿爹年纪大了,我纵然做不了家中的顶梁柱,却也不能将一切都压在宁宁一人身上……我不想有朝一日宁宁万一遇到麻烦,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是就小家而言。
小家之外,还有大国,但道理是一样的:“我也不想有朝一日遇到无辜百姓遭战火屠戮时,我却只能加入他们。”
李潼:“……”
一些被刻意遗忘的丢脸回忆忽然开始攻击她。
常岁安又道:“我虽比不上宁宁,却至少不该成为她的拖累才是。”
“你当然不会是拖累。”李潼终于开口:“常妹妹固然世间仅有一个,你却也自有你的长处——”
她实话实说道:“你性情随和,待人赤诚,做事用心,身手了得却又这般勤奋……我相信你此去玄策军,定能有所成的。”
而她么……此回宣州,定是要挨骂的。
见她不再劝阻,常岁安咧嘴一笑。
然而下一刻,又听李潼突然异想天开道:“……我若扮作男子,跟你一同混进玄策军,能行得通吗?”
常岁安吓了一跳:“这万万不行!”
见他神态,李潼本以为他要说“北地太危险了”,然而却听常岁安为难地道:“……你扮男装扮得不像啊。”
“……”被嫌弃的李潼萎靡下来,彻底死心。
行吧,她还是乖乖回宣州挨骂吧。
这人她横竖是要跟丢了。
……
车内,常岁宁问罢崔璟伤势,听他说已好了大半,不禁感慨:“那位曹医士果然没说假话,你这幅体魄,实是拿来挨打的仙品。难怪就敢去领下那一百家法,原是此中本领过人。”
拿来挨打的仙品——
崔璟听着这句,只当是夸赞了。
且有打趣他的心思,可见她心情很好。
那么,他此行前来便不算多余。
常岁宁将茶盏端起之际,崔璟见到她腕间戴着的东西,随口问:“这些是?”
“手环。”常岁宁道:“拿晴天草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