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她这句话,藏在一旁假山后的崔琅才端着笑脸闪身出来:“我就知道师父还是认我这徒儿的!”
他还怕长兄表意被拒后,师父迁怒于他,便连他也一块儿扔了呢——平生头一回想与长兄撇清关系的崔琅如是想。
还好还好,师父看起来并未将长兄之事放在心上。
只是如此一想,崔琅又不免替自家长兄感到一丝心酸。
但这份心酸也不耽误他张罗着社中同窗一起去河边打马球便是了。
常岁宁等人前脚刚走,后脚便有客至。
“……哎,我早便说过了今年不办寿宴,您百忙之中还特意跑这一趟作甚?”乔祭酒笑叹着迎上去。
褚太傅恍然:“哦,今日是你寿辰啊。”
“?”乔祭酒笑意些许凝滞:“那您老这是……”
“钓鱼啊。”褚太傅理所当然地道。
乔祭酒半信半疑。
待二人来到河边坐下不多时,那半信也没了。
“……今日这马球打得倒是惜力。”褚太傅握着鱼竿,有些看不顺眼地道:“半日也没个球飞出来,少年人打球怎也这般死气沉沉的,皆未饭否?”
乔祭酒习以为常。
自老太傅接过了礼部尚书一职后,如今纵是只蚂蚁从他跟前爬过去,也得挨几句骂。
有球飞过来,他气得要返老还童。
没球飞过来,此时嘴里又有意见了。
乔祭酒无奈:“您盼点什么不好,您如今这把年纪,真要有球砸您身上,若不巧砸到了紧要处,这死气沉沉的可就不是他们了……”
乔祭酒说着,忽而抬眉:“您该不是……还未拿到画吧?”
褚太傅哼了一声。
乔祭酒恍然。
哦,这是又上门催债来了。不是等球,而是在等捡球的人。
“这孩子近日也实在忙乱,那些事您必然也听说了的……”乔祭酒先给自家孩子狡辩了一番,才又使仆从去球场那边,让常岁宁中场歇息时过来说话。
待人过来时,褚太傅看也不看人一眼,只笑呵呵地钓着鱼道:“……这惊世之作是不好画啊,不若待老夫百年入土之后,在坟前烧与老夫来看吧。”
“岂能啊。”常岁宁笑道:“已画成一半了,只因近来事多心乱,心一刻静不下来,自是一刻便不敢随意下笔的。”
褚太傅花白的眉毛微动:“哦,你的确也是贵人事忙,老夫这些时日单听你那些个事迹,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了,什么下棋赢了那位宋举人……”
“说来我能赢宋举人,还要多谢太傅呢。”少女负手立在柳树下,含笑说道。
褚太傅的眼睛这才睨向少女:“谢我作甚?我又不是你的老师,又不曾教过你下棋。”
常岁宁笑了笑。
怎么不是,怎么没教过啊。
但她道:“正因有您给我的击鞠社取名无二社,才惹了宋举人那诗社中人不满,众人挑衅起哄之下,方才有了宋举人与我比棋之事。”
“我怎么听着你这女娃话里话外,倒像是在怪我取此社名给你树敌了?”
“哪里,我要多谢您帮我扬名呢。”
“年纪轻轻的小女郎怎成日将名利挂在嘴边……”褚太傅哼哼着道:“说到扬名,那芙蓉花宴之事,如今京中不知多少人在议论,如此倒也是遂了你的意了?”
常岁宁依旧笑着:“那也要多谢太傅筹办此次花宴。”
褚太傅瞥她一眼:“……怎什么都能谢到老夫头上来。”
花宴是他们礼部奉旨筹办的没错,但礼部事忙,他并未一同跟过去,也是事后才得知了宴上发生的事。
她这一遭倒是惊险,好在有惊无险。
说来也是古怪,他总时不时地记挂着这小女娃……想来想去大约是因为,画还没到手吧?
褚太傅心中自认泾渭分明界限清晰,嘴上却停不下来:“你可知如今各处都是如何议论你的?”
“无非是挑剔过了头,眼高于顶,不识好歹这些?”常岁宁语气如常,就这么随意地在他的鱼篓边屈膝坐了下去,她向来都很喜欢坐在老师身边。
褚太傅见状“啧”了声:“哪里有个女郎的样子……你说说你,荣王世子瞧不上,那崔令安竟也入不了你的眼,太子妃你亦不愿意做,你倒是想嫁出个什么花样儿来?”
“我何时说过不愿意做太子妃了,那不是不巧被人搅黄了吗?太傅还当慎言,这话若传出去我便要大祸临头了。”少女的话是紧张的,语气仍是松弛的。
“我可没看出来你还怕这个。”褚太傅又追问:“那你倒说说你想嫁个什么样儿的?”
乔祭酒笑着问:“太傅这是想做媒人不成?”
常岁宁笑道:“那便不劳太傅费心了,我并无嫁人打算。”
褚太傅挑眉:“一辈子都不嫁?”
常岁宁点头:“是啊。”
嫁人这种事太麻烦,很是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