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不比它处,令女子为帅,本就是涨他人威风,灭自身士气之举,万望陛下重新择帅!”
“请陛下重新择帅!”
一片提议易帅声中,马行舟一时也陷入了思索,魏叔易独木难支时,褚太傅不急不缓地出了列。
他看向声音最响亮的那名官员,拿讨论的语气问:“‘令女子为帅,是为涨他人威风,灭自身士气之举’,这个说法,不知邱大人是如何得来的?”
“太傅,这是显而易见之事……”那名官员不愿与褚太傅呛声,语气乖顺了许多:“女子为帅,总归缺乏威慑力。”
褚太傅笑了一声:“你口中的威慑力,怕不是你的想象力吧。”
那官员一噎,刚要说话,只见褚太傅已收起了平和之色,眉眼渐变得沉肃起来:“据老夫所知,倭军在海上反复徘徊近两月之久,才敢出兵试探,若果真如邱大人所言,他们认定我朝抗倭元帅软弱可欺,为何迟迟才敢伸出爪牙?”
“倭军之所以观望良久,正是因为常刺史是为横空出世之将星奇人,横空出世便意味着未知,未知即为不可测!故而倭军迟迟未敢轻举妄动,反而先令探子反复试探!”
“老夫不认为,换一个资历战功比街头乞丐的钱袋还干净明了的男子武将顶上,会令倭军观望至今!”
“什么是威慑力?让倭军观望良久,为整肃海防操练水师争取到了最大的时间,这便是她的威慑力!”
“何又为‘灭自身士气’?常刺史如今所领八万士兵,当初人人都愿留下跟随常刺史一同抗倭,最后甚至只能抓阄留人,此事在军中已成一则美谈!试问,如此得将士信服之人,邱大人说她灭自身士气,究竟何来依据?”
面对这一声声咄咄之问,邱姓官员已经脸色青白,说不出话来。
末了,褚太傅环视四下,拿厌蠢症发作得很彻底的语气道:“在朝为官,商榷要事,单凭一厢情愿之空想,便敢妄加提议易帅大事,是为德不配位之举,上愧天下,下愧黎民,既蠢且恶也!”
若说方才只骂姓邱的,现下便是在骂所有提议易帅之人了。
一名门生低声劝道:“太傅消气……”
“消什么气,老夫听着这些自私自利的蠢话便来气!”褚太傅怒气难消,又道:“时局使然,增派兵力,又有何不可?何为当年先太子殿下只率不足四万兵力,当年之事岂可相提并论?诸位‘当年’穿开裆裤的还大有人在,今时为何要披官服?”
“再者,尔等也知当年先太子殿下所率乃是玄策军,如若可将如今玄策军中两万水师调派至江南,交由常刺史调遣,将那八万大军撤回也无不可!”
听得这一句,那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姓邱的官员终于抓到了解气的机会,立时面向圣册帝,垂首请道:“陛下,褚太傅所言甚是,不如就将两万玄策水师调至江南,换回那八万大军,以御别处!”
两万水师再精锐,也打不了倭军和东罗!他忍这老太傅太久了,对方果然还是老糊涂了,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既然对方敢说,他就敢跟从,到时打了败仗,有的是好戏看!
垂首请示的邱大人,未曾看到帝王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但他听到了帝王含着冷意的呵斥声:“荒谬,军务大事,岂是尔等可以拿来斗气的消遣之物!”
邱姓官员后背一凉,立时跪了下去。
圣册帝语气沉凝:“玄策军中固然有两万水师,但他们并非只通水战,他们如今亦肩负着驻守京师之重任,朕若轻易调离,置京都安危于何地?”
旋即,她拿兼顾大局的语气道:“太傅与魏侍郎所言不错,今时不同往日,朕会设法调兵,再尽力为江南调拨两万大军以御倭军与东罗——”
但不会是玄策军。
褚太傅心中明了。
他方才看似口不择言,实则是故意将话递到姓邱的面前,借那大冤种之口来试探帝王态度……果然,还是在防着。
魏叔易隐约察觉到此一点,心中亦起了层波澜。
看来,圣人虽然信任“她”,但这份信任仅仅是信任“她”的能力吗?
不愿将玄策军送还到昔日的上将军手中,是帝王的信任有所保留的体现。
没有玄策军,手握一把不算好的牌面,在抵御倭军的同时,还要面临东罗的威胁……她能赢吗?
帝王心中有答案在——纵无玄策军,阿尚也能赢。
她相信,阿尚既然主动请命留在江都,便能够做到。
若阿尚自觉不敌,若阿尚自觉需要玄策军相助……那么,阿尚便会向她这个母亲求援,只要阿尚开口,她便可放心将那两万玄策水师送到阿尚手中。
只要阿尚开口,只要阿尚肯回到她身边,她便必然不会是一位吝啬的母亲。
她现下只等阿尚开口,只要阿尚认回她这个母亲,愿意与她一致对外,她必无不应允——莫说玄策水师,纵是这万里江山,她也唯愿与阿尚共享。
早朝散后,圣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