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一声大喝响起,震的会议室所有人侧面。
说话的不是许攸,也不是王朗,而是太常卿孔融。
他坐听了半晌,也强忍了半晌,这会儿终于是忍无可忍了,一声落下,更是站了起来,来到正中,直视着前面的几位真正决定此事的大人物,怒喝道:“曹操屠戮三城,近万人,此等暴行,上厌于天,下弃于地,乃万恶不赦之举!尚书台敷衍塞责,毫无作为,御史台更是避之不及,明哲保身!你等诸公,承陛下旨意,理天下之政,面对如此恶行,束手无策,袖手旁观,当真不知‘羞愧’二字吗?”
荀彧,钟繇,荀攸,刘协等人被孔融一顿怒喷,神情瞬时有些不好了。
这可是尚书台会议厅,这里都是大汉朝最高级别的官员,被如此当众怒骂,任谁都不能轻易接受。
荀攸绷着脸,道:“孔太常,此事尚未查明,怎可轻动?须知曹司马带有旨意出京,既无旨意,又无实证,你要我等如何?”
“狡辩!”
孔融顿时被激怒了,从怀里掏出了一道文书,直接打开,直对着荀彧等人,大吼道:“这份名单,伱们没有吗?兖州三十多世家,被屠数千人?这不是实证是什么?荀仆射,你的那些鬼话,在这里说,出了宫,你可还敢再说一次?”
“你……”荀攸脸色铁青,指着孔融,怒的说不出话来。
谁能想到,杀伤力最大的不是王朗,而是这个孔融!
陈宫,皇甫坚寿等人坐在那,目睹了这一切,但却并没有半点出声的意思。
在他们眼里,曹操这件事已经演变成了‘党争’,陛下不回京,不会有结果。
陈琳是荀攸举荐的,也是‘颍川党’成员,见荀攸被围攻,心里叹了口气。
他虽然是‘颍川党’,但并不想涉入党争,可身在局中又不得不出声,只好道:“孔太常,这份名单从何处得来?来自御史台,还是兖州州府?”
孔融双眸圆睁,怒视陈琳,喝道:“陈尚书,你说这份名单是假的?那你告诉,真的在哪里?尚书台,御史台可敢公布你们的卷宗?屠戮数千士人,这与屠城何异?那些庶民,会出现在名单之上吗?到底是数千还是数万,尚书台,御史台,可敢大声说出来,让我等,让陛下,让天下万民知晓?!”
这次不止是荀攸了,荀彧,钟繇,刘协,戏志才等人同样脸色铁青,对孔融又恨又无奈。
孔融的字字句句都在戳他们的肺管子,偏偏在这种大是大非上,他们还不能如其他事情那般肆意狡辩,玩弄文字,以免留下话柄,遭秋后算账。
荀彧端坐不动,余光瞥了眼在角落里奋笔疾书,记录着在场所有人一言一行的徐衍,深吸一口气,道:“第一,请旨于陛下,命曹操即刻回京。二,请旨,由三法司联合调查此案,限期查明。第三,命兖州先行安抚各郡县,确保不生乱。第四,在曹操没有到京,在没有陛下旨意之前,任何人不得再对此事有任何言语!”
一众人听着荀彧终于说话了,品味着他的话,暗自点头。
有了这样的态度,那时间还可以再拖一拖。
之所以要拖,一个是因为这件事确实还模糊不清,不清楚曹操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以及,曹操是否真的有问题,要做足防范。
第二个,则是,朝臣们也要等待宫里那位陛下的态度。
事情发酵了半个月,銮驾在徐州的那位陛下始终没有旨意,连态度都没有表露,以至于朝臣们颇为顾忌,不能放开手去查办,甚至是话语都谨慎再三。
第三点,是‘颍川党’的反复态度,使得‘颍川党’之外的大小官员一头雾水,不知所以,一部分继续愤然攻讦,一部分则开始作壁上观。
“孔太常,如何?”荀彧见其他人不说,看向还站在厅中的孔融。
孔融怒气难消,胸口剧烈起伏,只是对荀彧的话稍稍一想,便继续怒喝道:“丞相好手段!还是要继续拖下去吗?陛下离京,托政务于丞相,丞相便是这般回报于陛下?造福万民的?曹操如此恶行,一拖再拖,而今丞相几句话,是否又要拖半个月?兖州三城,数万冤魂可就在我们头顶,丞相,你可敢抬头看一看?”
“孔融,你放肆!”
荀攸大怒,猛的站起来,大声道:“你如此胡搅蛮缠,当众羞辱丞相,可还有半点体统?即刻向丞相请罪,否则本官依规治你的罪!”
“哈哈哈!”
孔融忽然如疯癫一样大笑不止,手指着荀攸,而后指向荀彧,钟繇几人,眼泪都笑出来了,声音如雷的吼道:“那曹操屠三城,乃万恶不赦之徒,当千刀万剐,告慰天地!你们肆意纵容,弃之不管,反倒是要治我的罪!好好好,我孔融虚度四十余年,读书通文,尚且知晓是非廉耻!”
孔融说着,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扒开上衣,接着就脱了下来,仰天怒声道:“陛下,你所托非人,大汉江山必然毁于这等奸邪之手,陛下,你糊涂啊……”
荀攸大惊失色,哪想到这孔融疯癫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