柄挂十珠,颗颗莹亮饱满,历代的言人和官员,都以得之为荣。
如约顺着他的指引,也跟着仰头张望,可惜什么都没看见,“菩提树六月开花,深秋叶子掉落后才出果子。奴婢以前也有过两串菩提子,不过都是寻常珠子,没见过长金线的。然后皇帝扬了杨袖,把手里正盘弄的手串扔了过去。
如约没提防,手忙脚乱接住了。托在掌心看,沾染着皇帝体温的菩提子,珠身光滑泛出脆润的光。凑近了仔细端详两眼,才从分瓣的相接处看见了细微的丝缕,恍然道:“果真和南方产的不一样,个头小一些,色泽也更金黄。再双手承托着,把念珠递还回去,皇帝却没有接
她不明所以,又转头瞧章回。章回掖着两手,眼观鼻鼻观心,“御用的东西,是不叫底下人随便触碰的。万岁爷赏了姑娘,姑娘赶紧谢恩吧。”原来是弄脏了,便弃之如敝履了。但这御用物件之于宫人,应当是天大的恩惠,不容她说不要。于是忙依着章回的话,很虔诚地向皇帝行了个礼。皇帝对她的拜谢不屑一顾,散淡地转开身,抬手触了触悬挂在叶片后的小小豆荚
这荚子刚生不久,里面的菩提还没成型,摸上去空空的。皇帝的指尖细捻,用最闲散的语调,说出了最令人惊惶的话。“宫人虽受制于人,却要懂得审时度势。大邺朝自开国起,后宫就不得干政,宫人和外朝官员勾连更是大忌,稍有不慎,就会落个砍头杖毙的下场。朕听说,你前几日去了锦衣卫衙门,打探锦衣卫传唤金阁老的内情,有这回事吗?如约心头忐忑,当时半路遇见了康尔寿,她还曾问过康尔寿,是否会犯了皇上的忌讳,康尔寿明明说不碍的啊。这会儿皇帝责问起来,她不能把御前掌事搬出来替自己开脱,只好提袍跪下,双手按在冰冷的青砖上,惕惕然道:“奴婢惶恐,奴婢确实曾奉娘娘之命,去过锦衣卫衙门。皇帝蹙着眉,垂眼打量了她一眼,“朕发现你是个不怕死的,几次三番游走在生死边缘,不在乎能不能见着第二天的太阳。如约没有辩解,深深泥首,“求万岁爷开恩。
所以不单不怕死,脾气还很执拗,不懂得推卸责任。皇帝沉默了片刻,足尖从她面前移开了,“好在你运气颇佳,回回撞在朕不能杀戮的当口,今天又是这样.....起来吧。青砖先前被浇淋得湿透了,雨水渗过布料,冰凉地贴在膝头上。她站起身,顾不上牵扯裙摆,只是向那身影长揖,“谢万岁爷恩典,奴婢往后必定谨记教训,再也不敢犯蠢了。皇帝没再理会她,见官安太妃从宫门上进来,快走几步过去接应了,和胞道.
"等你好半天旦知道该上弄康宫接你才对
宜安太妃笑着拍了拍他的手,“你政务忙,大可不必来陪我,明早过来就是了.....
如约退让到一旁,垂首看袍角裙裾从面前经过,直到那行人迈进正殿,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菩提子坠在袖袋里,沉甸甸地。先常赐再训话,这皇帝心思复杂,实在让人勘不破。
所幸有惊无险,又闯过了一关。她也不求别的,只要能延捱到三更天,这辈子的惊险与憋屈,也就到头了。英华殿里,两个和尚敲起了引馨。袅袅余音伴着徐徐降落的募色,填满了整间宽大的宫室,喁喁的诵经声,在空旷的院落上方无限回荡。如约站在三交六惋菱花门前,看殿里的皇帝陪着太妃太嫔们拈香叩拜,膝上浸湿的那一块,在夜风里渐次缩小、变干,消失得无影无踪。梢间里的金娘娘挨在槁扇窗前眺望,心里五味杂陈,喃喃道:“今晚让她在御前伺候,万岁爷只要不把她赶出来......那就好。丛仙自打绘云坏了事,也变得老实本分起来,一根筋地说:“明儿是浴佛节,万岁爷正斋戒呢。
金娘娘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又没叫他们立时干什么,还能破了斋戒?反正先熟络起来,比把生脸的女人剥光了,直接送上龙床强些。从仙也说不上来主子这计划靠不靠谱,只是些微提了提自己的见解,“要是她承了宠,眼里没您了怎么办?金娘娘嗤笑一声,“她可是我言里的人,万岁爷想抬举她,先得问问我的意思。哪天我要是不痛快了,把她常了人,万岁爷也只能干看着。总之这煌煌的紫禁城里,步步都有算计。金娘娘的神通虽不多,但实用。当看见皇帝赏了如约一个菩提手串,她就知道自己这回十拿九稳了。时间慢慢流消,夜终干深了。平常金娘娘不等人定就找床,因为这深宫里的夜晚,实在寂静而寂寞今天不一样,快交亥时了,英华殿里仍是灯火通明。如约趁着太妃们和皇帝中途歇息,往殿里送了一回香饮,出来的时候,手里的托盘被章回接了过去。章回随手交给了边上的小太监,和颜悦色道:“姑娘何必忙这个,差事被你抢去了,让底下的猴儿崽子们干什么?莫如歇着吧,找个地方坐坐,等诵经散场后,姑娘再领人给万岁爷送热水来所谓的送热水,在宫里有另一层意思,但凡嫉妇进卖,完事后都得送热水。这些太监的嘴坏得很,虽一个字没提及,但处处都是调侃打趣如约也不恼,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我要是越俎代庖,师父又要笑话我抢差事了。
章回高深地瞟了她一眼,”有些差事,还真抢不了。姑娘的好福气在后头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