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早上喝过药,就歇下了,太医说陛下这是操劳过度,需好好静养一阵子,才能完全康复,这期间切不可再操劳,这不,这几日前朝要紧政事,都是凤阁先裁夺,再由卫阁老来太仪殿单独奏禀。”
曹德海引着谢琅和卫瑾瑜来到宸福殿,也就是天盛帝的寝殿前,这时,殿中走出另一个衣饰华贵、身着紫色蟒袍的太监,殿外小内侍显然都很惧怕他,纷纷俯身行礼。
“黄公公。”
曹德海亦殷勤迎上。
曹德海口中的“黄公公”,既统管着内廷二十四监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黄纯。谢琅记得,上一世谢氏被诬谋反,这位和卫氏沆瀣一气的掌印大太监和其背后监察司也是出了一份大力的,胸膛内不可避免地泛起一股杀意。
黄纯没看曹德海,视线径直落到谢琅身上。
两人目光交错,黄纯笑道:“一眨眼,世子好像又长高了,真是羡煞老奴啊。”
谢琅散漫一笑:“都是托黄公公的福。”
“世子这是取笑奴才呢。”
黄纯视线紧接着落在卫瑾瑜身上,道:“三公子体弱,陛下怕把病气过给您,今日就先不召见了,六子——”
他吩咐身后一名小太监:“带三公子去偏殿休息。”
谢琅下意识去看卫瑾瑜。
卫瑾瑜目无波澜,在殿外磕了个头,便随那名叫六子的太监往偏殿去了。
谢琅却有些意外。
皇帝只是感染风寒,就算召见臣子,也是隔着很远的距离,如何有传病气一说。何况今日还是他们新婚头一日过来谢恩。
正百思不解,黄纯已比着拂尘道:“世子快进去吧,陛下正等着您呢。”
***
等谢琅从殿中出来,卫瑾瑜恰好把手里的书册看完一半。
他看得全神贯注,一直等谢琅到了身后,才察觉到什么,自案后抬起头。
大约还沉浸在书页内容里,那眸底有轻盈水光,粼粼而动,清澈见底。
但只一瞬,那水光便消散,转为沉寂。
谢琅手中多了一柄嵌玉的宝剑。曹德海则亲自捧了一对玉如意过来,道:“这是陛下赏给三公子的。”
卫瑾瑜随便看了眼,恭敬接过,再次到殿外磕头谢恩。
接着就是到清宁殿拜见太后。
曹德海还要侍奉皇帝,另派了太监引着两人过去。
谢琅信步而行,拧着眉,还在想皇帝今日令人不解的举动,不想转过一条宫道,快到清宁殿时,袖口忽被人扯了下。
很轻的力道。
谢琅自幼习武,久在沙场,自然第一时间察觉了。
有些意外看向一旁的卫瑾瑜。
卫瑾瑜目视前方,方用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太后身体不好,作为晚辈,我不想让她担心。”
谢琅知道,这位卫三公子的生母明睿长公主是太后与先帝所生的长女,依着辈分,他唤太后一声外祖母。
但他不理解的是。
“所以,你想说什么?”
卫瑾瑜转过眸,眸光仍是冷的,语调倒是罕见软了些,道:“太后可能会问起昨夜的事,那两个嬷嬷不会乱说,希望——你也注意措辞。”
这是让他配合演戏?
凭什么?
谢琅本能地想嘴欠拒绝。
然而对上那双眼睛,鬼神神差的,把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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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英迟疑片刻,无情道:“侯爷说,千锤百炼,玉汝于成,只要无损大节,世子都不得反抗。”
于是他便被迫跪了,拜了。
他正眼都未瞧过对方,根本不知道对方是美是丑,是高是矮。
新婚当夜,他就逃回了北境,之后和此人再无交集。
而卫瑾瑜这个名字,也仿佛一粒沙尘沉入海底,在大渊朝堂上毫无踪迹。
至少他攻破上京城门,将满朝文武都囚在文华殿时,里面是没有这个人的。
可见他根本没有出仕做官。
上一世的记忆,便在上京城破他登基称帝之后戛然而止,那万千记忆丝线,跨越前世今生,仿佛被人用一柄寒刃生生割断,连余响也无。
除了濒死之时,那万箭穿心之痛。
大约是老天爷也觉他死于非命,有辱谢家英名,才替他抹了那段记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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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中,卫瑾瑜屏退桑行和明棠,自己取了药油,按揉膝盖上的淤青。
他身体不好,体质特殊,连这种根本算不上伤的瘀肿消除速度也比常人慢很多,没办法,只能借助药油缓解疼痛。
按揉到一半,孟祥再次过来,说入宫马车已经备好,世子在等着和夫人一起入宫谢恩。
桑行原本还发愁怎么安排这事儿,闻言,倒是松口气。
用谢府的马车,的确更合适一些。
幸而这定渊侯世子在大事上还不算太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