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敬瑭虽为总司令,却是坚定的“主和派”,从一开始就反对出兵,如今又在剑门关逡巡不前,很容易被扣上消极怠战、玩寇不前、养寇自重的大帽子。所以他对安重诲的突然到访十分抵触,因此接连疾驰飞奏,夸大前线所面临的困难,极力劝李嗣源收兵罢战。
安重诲离开京师后,中央就成了“后宫宦官同盟”的天下,王德妃、孟汉琼等联合朝中的安重诲政敌,在朝廷内部发力,石敬瑭则在外部配合,两大势力里应外合,不遗余力地唱衰两川之战,诋毁安重诲。
在这种情况下,李嗣源终于产生了动摇,开始考虑从两川泥潭中抽身,于是主动释放了扣押在夔州的一千五百西川兵,向西川孟知祥示好,如前文所述。
安重诲知道自己一旦离开京城,必然会遭受朝内朝外的双重打击,所以必须以最快的时间抵达剑门关,帮助石敬瑭打一场胜仗,扭转不利的战局。他日夜兼程,抵达了凤翔。
此前的凤翔节度使一直是李茂贞之子李继曮,两川战争开始前,李嗣源将李继曮移镇到汴州宣武军,而让亲信朱弘昭坐镇凤翔。这波操作很可能是对李继曮的忠诚度有所顾虑,凤翔作为中原与两川的陆路连接点,战略地位至关重要。
作为李嗣源的从龙嫡系,朱弘昭此前也一直遭受安重诲的打压排挤,直至出任东川节度副使,后又逃回中央。回到中央后,如丧家之犬的朱弘昭很精明地跪舔安重诲,在安重诲与王建立在朝中互掐时,朱弘昭坚定地支持安重诲。
从那以后,安重诲也逐渐转变了对待朱弘昭的态度,开始把他当做自己的党羽,予以提拔重用,直至把他扶上凤翔节度使的高位。
这次,安重诲风尘仆仆地来到凤翔地面,朱弘昭亲自出城迎接,在安重诲的马前跪下,跪迎安重诲莅临指导工作。
当天晚上,朱弘昭请安重诲光临寒舍,并引到内室,妻子儿女全都围绕在安重诲身边,给他磕头请安,一家人毕恭毕敬,端上最好的酒、最好的菜,热情招待提拔自己的恩人。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安重诲被政治斗争搞得焦头烂额,十分狼狈,此番西行,如同落难一般,朱弘昭的这番恭敬谨慎使安重诲非常感动。
感动之余,安重诲忍不住嚎啕大哭,对朱弘昭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朝里的奸臣对我一再陷害,穷追不舍,我无法招架,几乎命悬一线。幸亏皇上明察秋毫,不为所动,这才保住了一家人的性命。”
二人感慨唏嘘,边哭边喝。
短暂的休整之后,安重诲再次赶路,他时间宝贵,耽误不起。
朱弘昭又是毕恭毕敬地将安重诲送上路。
安重诲前脚刚走,朱弘昭后脚就写了两封书信,一封飞奏朝廷,说安重诲满腹怨言,对朝廷、对陛下口出恶言,不能派去前线,否则他会夺石敬瑭的兵权,后果不堪设想另一封快马加鞭送往剑门关,给石敬瑭,信上的信息更加令人胆寒:安重诲行动乖张,只恐前线将士心怀恐惧猜忌,最好迎头拦阻,以免诱发兵变!
石敬瑭收到密信,大为惊恐,急忙上疏,说前线将士听说安重诲前来督战后,惶恐不安,大军随时有失控的危险,请陛下立刻命他返回京师,千万别来前线!
而在中央的宦官孟汉琼也抓住这次机会,指责安重诲的种种过失。
中央、地方、前线,三方“反安”势力联合发力,李嗣源终于顶不住压力,下诏命令安重诲取消原计划,立刻回京。
安重诲在半路三泉接到了诏书,于是立刻调转马头,原路返回。
三泉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李存勖的灭蜀之战,从开始到结束,双方仅仅打了一场小规模战役,地点就是三泉。如今,策动对蜀战争的安重诲,也是在此折返。三泉成为两次川蜀战争的转折点。
当安重诲途径凤翔时,朱弘昭却一改舔狗的嘴脸,直接拒绝他入城。安重诲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骑马向东狂奔。
还没等他赶回京师,就受到了一条最新指令:经组织上认真研究,现决定,以枢密院使、守太尉、兼中书令安重诲同志,为检校太师、兼中书令、充河中节度使,进封沂国公。
敲黑板,划重点:枢密使改河中节度使。
安重诲不用来中央了,直接去河中赴任。
这是个更加危险的信号,离开了中央朝廷,安重诲在遭受政敌的攻击时,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好比在擂台上,即便对手强大,拳手起码还能奋力拼杀,虽死犹荣,而现在,安重诲等于被捆住手脚、蒙上双眼,任由对手殴打。
宰相赵凤帮安重诲说情,对李嗣源说安重诲追随陛下几十年,忠心可鉴,只是因性格粗鲁,做事鲁莽,而遭人陷害,陛下如果坐视不管,那么安重诲很快就会蒙冤死去。
李嗣源认为赵凤是因受安重诲提拔而对他偏袒,心生不快。三言两语将他搪塞过去。
王德妃和宦官孟汉琼为了争夺安重诲的权力,而对他施以迫害石敬瑭为了洗脱自己的败军指责,也要甩锅给安重诲两面三刀的朱弘昭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