际!
似乎后者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前者。
在马待封的印象里,方重勇浸淫大唐官府案牍多年,对各种律令都非常熟悉,不像是那种不学无术,啥也不懂的纨绔子弟。
什么事情违法,这位方节帅心里应该是门清的!
眼前这位据说是深受圣人信任的方节帅,看起来好像也没外面传言的那么忠诚啊!
不过是小心思藏得很隐秘而已,手段比较高而已,心思外人难以揣度而已。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如此朴素的道理,在基哥身边办事多年的马待封,又如何会不知道呢?
此刻马待封心里想了很多,却没有多说一句话。
“去吧,交子的事情尽快。”
方重勇叫手里的雕版交给马待封说道。
“嗯,节帅放心。”
马待封拱手行礼告退。
等他走后,方重勇长叹一声,在书房里踱步,思考西北的民生问题。
大唐在河西乃至西域,本质上需要运行屯垦殖民模式,民即是军,军亦是民。在帝国衰落时,这样的结构可以最大程度争取战略缓冲。
为了对抗沙漠化的恶劣自然环境,为了维持灌溉体系,为了对抗人数占优势的草原民族军事压力,汉民需要摒弃小农经济模式,进入集体所有制模式。
以“戍堡”为单位,进行军事殖民扩张。每到一地,就杀掉或者驱赶原住民,让内地的汉民迁徙至此。汉代以来经略西域,中原政权就一直是这么玩的。
一个戍堡也是一支小规模的军队,同时还是一个同吃同住,互帮互助的集体农庄。货币这玩意,在这样的模式下不好使。
在丝绸之路兴盛以前,很多时候这就是西北汉民的常态组织模式。只是当事人和当权者,处于后知后觉的状态。还没有总结出理论,也无法长期维持,更没有细心研究利弊。
更要命的是,西北过于军事化,会导致边疆关系紧张,无故耗费国力。
丝绸之路的繁荣,改变了这种运作模式。而丝路繁荣秘诀,就在于商品经济与自由贸易。到这一步,大唐可就不能说移民到一处,就把那里西域的原住民杀死或赶走了。实际上国力也不允许这么玩。
自开元以来,河西乃至大唐所控制的西域,就是在努力发展商品经济,并因此而繁荣。
武威、敦煌、张掖等地,莫不如此。商品经济的繁荣,极大加强了大唐在西北的控制力与向心力。这里的城旁部落,对于大唐的忠诚度,比幽州那边高了几个数量级。
比起单纯的移民和军屯,这种开边模式无疑成本要小很多。
到底是要繁荣,还是要边疆安全,或者是殖民开边形成永久性的基本盘。这些选项有时候可以同时都要,但很多时候是非此即彼,只能选一个。
有舍有得,任何政策都是有利有弊的,不存在什么万全之策。
目前大唐的制度,还是以民族团结为主流,以丝绸之路为依托发展商品经济,来加强对西域的控制。
西域的汉民数量并不多,也不是靠铁血而残酷的军事开边和殖民屯垦来稳固局面。
大唐朝廷和唐军是靠着“有钱大家一起赚”的模式,靠着商业繁荣和输出丝绸,来维持大唐在西域的主导地位。
然而这种模式也有缺陷,一旦大唐国力不济,丢失西域丢失河西乃是必然。发展军屯模式,可以垮得稍微慢一点。
无论基哥的出发点是什么,方重勇既然被朝廷任命为西域经略大使,那他就不能成为一个混日子的官僚。大唐如何稳固河西乃至西域的局面,是他的必修课。
方重勇觉得:投笔从戎的班超,尚且能维持“犯强汉者者虽远必诛”数十年。他这个有着千年见识,拥有无数前人试错教训的后来者,又怎么能一直苟且呢?
可是在其位谋其事,这话说起来简单,然而真正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便感觉肩头重担何止万斤,压得他腰都要直不起来了。
方重勇那因为熬夜而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墙上挂着的巨幅西域地图。
唐高宗时期建立的“波斯都护府”,如今已经是阿拉伯人的地盘,具体来说,便是黑衣大食。
力有不逮便是如此,哪怕曾经间接统治过,一旦力量稍有衰退便会丢失。这是大唐所面临的现实环境,非人力可以扭转。
面对这些困难,方重勇也只能选择“有所为有所不为”。
YSL在西域传播的第一个大高潮,如今已经是蓄势待发,只等大唐势力衰退。
这个趋势目前来看是很难被打断的。阿拉伯文明的迸发,是别人的内因在发挥作用,外部环境的影响为辅。也就是孙子兵法里所说的“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历史上大唐的势力退出西域后,又先后出现了吐蕃、大辽、西夏、西辽等防火墙,避免了当时羸弱的中原全盘YSL宗教化。
葱岭以西的西域诸国,是对抗阿拉伯入侵的第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