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玄奇违背自然规律,除了濒死一刻万箭穿心之痛,死亡前和死亡后的事情竟全都一片空白。他整个人如溺了水,缓了许久,眩晕了许久,前世记忆方如洪流一般,慢慢涌回大脑,但画面依旧断断续续,很多细节依然模糊不清。
尤其他攻破上京,弑君篡位,登基称帝之后的事。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无比清晰的明白,眼下着急忙慌与谢家联姻的卫氏,内里到底是一副什么恶毒丑恶嘴脸,只要一阖上眼,他仿佛还能看到那阴冷潮湿的昭狱中,那如怪兽一般的刑具,一点点夹断他的手指、脚趾,甚至是胫骨,让他趴伏在地上狼狈喘息,站都站不起来,连猪狗都不如。
“瞧瞧,这就是嚣张不可一世的北境军少统帅,什么铮铮铁骨,栓上链子,还不是跟狗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
……
裘英瞧他脸色不好,以为他依旧在介怀这桩婚事,便长叹一声,抱臂劝:“娶一位卫氏嫡孙,就能换北境三十万大军实现棉衣自由,世子爷,就您现在这身价,可比大慈恩寺里那尊金佛还尊贵。”
不出意外,换来谢琅更狠一脚。
好在裘英早做了预判,一溜烟躲开,滑出房门前不忘提醒一句“礼部的人还在等着呢。”
“世子爷,眼下怎么办?”
近卫雍临的声音将谢琅唤回现实。
婚仪改在谢府,今夜的计划岂不是也要变?!
那可是世子爷精心谋划了一路的完美计划。
谢琅揉了揉额,道:“你去盯着。”
他倒要瞧瞧,这卫氏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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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府大管事卫福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卫氏家主兼首辅卫悯所居主院。
渊朝外设凤阁,总揽朝政,内设二十四监,管理内廷事务与皇帝私事。
凤阁之所以以“凤”为名,是因为这一机构乃先帝最疼爱的长女,已故明睿长公主一手创建。明睿长公主虽是帝女,却聪敏好学,胆识过人,自幼和皇子们一起骑马游猎,出入学堂。先帝曾当众感叹:“明睿若为男儿身,我大渊何愁后继无人”。先帝病重时,将性情羸弱且优柔寡断的太子托孤给长公主,封明睿长公主为监国长公主,以长姐与摄政王的双重身份监理国政。长公主以不输男儿的魄力,建立凤阁,广纳人才,推行改革,革除积弊,让大渊朝这座巨大机器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运转起来。新帝继位初期的混乱朝局才得以迅速稳定。
凤阁建立之初,为了遏制世家权力,让更多的寒门学子进入大渊朝廷,宰执人数设置为四位,并定下了“两名出自世家,两名出自寒门”的规矩,但自从天盛八年曾名盛一时的寒门宰相陆允安在西京一战中里通外贼,将西京十三城拱手送与外敌,犯下叛国重罪后,凤阁之内再未出过寒门宰相。而今凤阁内三位宰执,首辅卫悯,次辅韩莳芳、顾凌洲,皆是实力雄厚的世家大族出身。而卫氏作为上京诸世家之首,卫悯作为一言九鼎的凤阁大相,在大渊朝的地位几乎是无可撼动的存在。
卫府规矩森严,家主卫悯出了名的治家严厉,作为卫府大总管,朝中六部九卿大臣都上赶着巴结的宰相家臣,卫福行走间,从穿着打扮到衣摆步伐都透着谨慎低调。
卫悯所居主院名松风堂,庭院内遍植松竹,无论建筑构造还是景观布置则呈现为标准的中轴对称结构,和首辅本人严谨勤勉的作风如出一辙。
此刻,卫悯一身闲居道袍,正坐在庭院当中的六角亭里,与一名长相文秀,着青巾道服的学子对弈。两个儿子,卫嵩与卫寅皆毕恭毕敬地侍立在父亲身后,石案周围,规规矩矩站着五六名围观的卫氏年轻一辈子弟。
“家主。”
卫福行至亭中,恭敬行了礼,便自觉立到一边,并不敢擅自开口打搅家主弈棋。
卫悯抚须落下一子,问:“何事?”
卫福虽知时机不合适,也只能斗着胆子禀:“三公子已经在外头跪了一个时辰,今夜便是婚仪,若是出点什么事,太后那边怕不好交代。”
卫悯拢着眉,尚未表态,卫氏长子,如今已经年过四十的卫嵩先冷哼一声,开口:“这都是他咎由自取,不经卫氏同意,便擅自更改婚仪地点,谁给他的胆量!他这是不将父亲不将卫氏放在眼里。这些年,他仗着太后撑腰,住在宫里,不回府接受卫氏教导,让其他大族议论纷纷,已然是忤逆不孝,依孩儿看,父亲正当趁此机会,好好教教他卫氏规矩。”
二爷卫寅则忧心忡忡道:“这孩子毕竟体弱,听说又刚大病了一场,三弟在这世上就剩了这么一条血脉,父亲不若就先饶了他这一遭……”
卫寅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到一声巨大的棋子摔地声。
素来以威重著称,喜怒不形于色的当朝大相,此刻一张脸竟沉如冷冰。
卫福第一个噗通跪了下去。
卫嵩、卫寅紧接着跪倒,接着是已经吓傻了,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卫氏年轻一辈子弟。
偌大的石亭